临倚愣愣地听着他说的话。从前,梁嬷嬷让她跟着铮太妃学写字,目的不是要让她成为多了不起的书法家。只是要让她有自己的寄托,能够好好活下去,不至于在那寂寞深宫中沉沦而已。可是现在,陈庭之却说,只要她坚持,便能成为比他更好的书法家。这是临倚从来没有想过的事,现在由陈庭之提了出来。这对她的内心,是一个巨大的震撼。
她忽然有种热血澎湃的感觉,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包裹着她的全身,就仿佛寒冷以极的时候,突然有温暖的力量注入了自己的身体。那是一种有了信仰的激动,是一种有了根,心不再漂泊,不再被那些过往的伤害所网罗的幸福。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弄得不知所措。
陈庭之看着她,心里也有了莫大的安慰。对于他的一生来说,他站在荣誉和名利的巅峰,可他也是寂寞的。十三年前,他以字会友,得到了石崇年这个唯一的知音。可是,八年前,石崇年死了,被权贵逼画逼死了。从此,他便一个人隐姓埋名孤独地活在这世上。曾经他以为自己也将孤独地死去。可是,现在他遇到了临倚,忽然觉得,自己的有生之年还能遇上这样一个人。他开始感激上苍,感激他不必孤独悲凉地死去。
一时间,整个密室陷入了沉默。掌柜的是陈庭之家仆,一生对陈庭之忠心耿耿。此时,已与他有了常人难以理解的默契。他知道陈庭之心中的悲伤,也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他的眼中是隐约的泪光。
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是一类的,他们排斥其他人,终其一生寻找的,是和自己相同的人。所以,他们注定了背负比常人更多的孤独和悲苦。他们的世界常人进不去,他们也不能够出来。
长时间的沉默后,掌柜的走到陈庭之旁,轻轻劝道:“老爷,时候不早了。您身体不好,该回去歇息了。”
陈庭之回过神来。是啊,是该休息了,他的这一生,耗费了太多的心血在书法上面。近几年来,身体大不如前,每每总是莫名地胸闷气短,还会短暂地失去意识。大夫曾让他休息,不可太过激动,也不可太过劳累。一遇上临倚,他就很激动,和她聊了这许久,才注意到自己已有些眼前昏花了。
虽然心有不甘,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遇上临倚这样一个知己,他舍不得就这样放她走。可是,遇到她以后,他再也不觉得生无可恋。他想要听她说话,听她说对书法的看法,有可能的话,他还想在书法上对她指点一二。他想,她是一个有悟性的孩子,也有一定的书法功底,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一点奇才,甚至有可能超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