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扬德捏着手上这叠纸忍不住感叹道,越跟这纸接触,越发现了这纸的优越性。
“文水,麻烦你去大嫂屋里将那针线找来,咱们好将这纸制成册子。”
“好的,小姑。”一直默默看着李扬德动作的文水,这会儿也忍不住想早点见到书册的样子,走路的步子都比平时迈的大多了。
“小姑,东西拿来了,你接着。”
李扬清接过文水递过来的针线,双手拿起桌上这叠纸,借助桌面调整着方向墩齐,一手捏着纸的边缘,一手捏着针使力朝着纸上扎去,扎出了一个小孔,麻线便顺着针的力道穿过了这个小孔,接着再沿着边缘扎上几针,两边预留的一截麻线打好结,书册就做好了。
“好了,这就是一本册子了,在这册子上记录东西,想看哪页翻到哪页就成,再也不用担心记录的东西顺序混乱了。”李扬清随意的翻看着手上空白的册子,展示给大家看。
“呵呵,这装订成册的方式跟补衣裳差不多。”文水看完了李扬清做册子的过程,联想到补衣服的比喻倒也恰当。
“这装订成册除了用麻线串起来,还可以用糨糊一张一张的黏在一起,就是有点麻烦。”李扬清补充道。
“我看看,给我看看。”刚才被字丑打击到的李成刚这会儿又活跃起来了,抢着要看书册。
“拿去拿去,随便看,就是不能扯坏了。”
一本空白册子就这样在李家人的手上传来传去,最后回到了李扬德的手上。
“好了,你们也看够了,我要收起来,这东西经不住你们折腾。”李扬德拿着册子出了堂屋朝自己房间走去,准备放到箱子里收起来。
……
四个月后,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李家人量产造纸已经进入了尾声了,因为人手不够,便请了信任地过的孙力丫、孙冲及李孙氏的娘家人。
孙力丫自从回了孙家村后,便一直跟着她二叔孙冲一起生活,两个痛失至亲的人相依为命过着,也许有一天孙冲那应征的儿子孙荣好运的回来了,他们倒也就不是这世上对彼此来说唯一的亲人了。
孙广民一家人除开应征的小儿子孙旺外,倒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回到了家乡,他们一家可以说是跟李家人有亲戚关系的人中最幸运的一家了,其他人家或多或少都有亲人在这一系列的灾难中离世。
见空、见明二人也回到孙家村的家,虽然二人跟他们的娘可能这辈子都无缘相见了,但是跟他们那征兵走了的爹还是有机会相见的,两兄弟自小便上山去了,一直在寺庙里长大,没有机会侍奉父母承欢膝下,已经好多年没见过爹娘了,经过这么一路的磨难后,两人更是感受到对亲人的思念,便决定不再上山了,在村里种地守着家等着父亲的归来。
“扬清妹妹,你快过来看看,我这纸压的可以不?”许久不见的孙力丫被李扬清安排了做这需要力气大的活计。
“我看看。”李扬清走到放纸膜的桌子处,这些刚刚才小心移开竹帘的纸膜,已经堆叠起了一点点高度了。
孙力丫双手抓着压榨板的一边,轻轻地移开后便抱着压榨板笔挺地站在一旁,像是一个等待长官检查工作的士兵般,既紧张自己做不好辜负了上级的信任,又期待自己做得很好能够得到上级的表扬。
李扬清弯下腰低头先是大范围地扫视了下露出的纸膜的完整度,间没有出现破损的情况,“很好,这些纸膜没有因为使力不当破损。”
闻言孙力丫的嘴角自动的上扬起来,带动了她那塌塌的鼻梁往外扩张的更宽,圆圆的脸蛋上布满了小雀斑的苹果肌,随着面部肌肉的挤压而稍稍隆起,配上微微弯曲的笑眼,看起来丑得很可爱。
李扬清再次伸出一指头轻轻地摸了摸这纸膜,感受了到指腹有些微湿意,抬高手指近看,指腹上有一点点的水渍,“这纸膜中还有水分,还需要力丫姐再使力压压。”
刚才还鼓鼓的脸颊这会像是泄气般的掉了下来,肩膀也不由自主地有些耷拉下来。
孙力丫在家里的时候,一直受到继母、父亲及弟弟的嫌弃和排挤,作为一个游离在家庭温暖外的局外人,李扬清是第一个向她伸出手帮助她的人。
在逃难的路上从李扬清的身上感受到了尊重和关心,心里一直都对李扬清存着感激之情,现在李扬清有这么隐私重要的事情找自己帮忙,孙力丫觉得这是信任和看重自己的表现,所以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最好。
李扬清看着孙力丫情绪化的表现,相处了这么久,已经明白孙力丫肯定在心里有些自责,不想让这个有着赤诚之心的人受到一点点的伤害,伸手拍了拍李扬清的胳膊,面带笑意的鼓励道:“力丫姐你做得很好了,这活还真只有你这力气大的人才能干,你看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就是嘴皮子会说一点,事情可都是你们在做啊!呵呵。”
李扬清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又拍了拍双腿自损的逗着孙力丫,孙力丫这单纯的人一定到李扬清话里的表扬,一扫刚才丧气的样子,瞬间便元气满满的握了握拳头显示着自己的力量。
“扬清妹妹,你看我这力气大不?我一定将这纸给你压的干干的。”
“那肯定的,力丫姐最厉害。”孙力丫就是这种越鼓励越做得好,越打击越失败的人。
看完孙力丫后,李扬清顺便看了看做同样事情的孙冲、见明、见空三人的工作,稍稍指点后便溜达到土砖夹巷处。
李扬明带着李思、李念负责生火看火,李文氏带着李孙氏、孙冬兰、文绿春、文水几个女眷负责将压过的湿纸逐张贴在土砖夹巷的外面,待这些湿纸焙干后逐张揭起,这是个不费力但是要有耐心和细心的活,所以李扬清安排了这几人做。
李扬清看着一张张揭起来后叠放在地上木板上的成品,心里忍不住一阵阵的感叹,这些都是敲开南王府大门的敲门砖,靠着它们才能有机会与南王讨价还价,获取自己需要的契机,才能为以后的复仇路累积力量。
“哗啦哗啦……”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李扬清的思绪,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挑水回来的李扬德和孙兴二人,正将水倒入水槽中,这造纸还是挺费水的,家里没有单独的水井,用水只能到村里人筹钱打造的水井或者河边挑水回来。
“看这进度,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完了,这后面的事情倒还不是很累人,最累人的就是前面那几样,当初为了将竹料蒸煮八个昼夜,硬是辛苦大家轮流排班熬夜了这么久时间,咱们家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你们大家伙了。”李扬德放下水桶看着院里干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特别是这些请来帮忙的孙家村人,真是给他们添了大麻烦了。
“扬德兄,你可不能这么说,咱们都是有过命交情的人,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啊!从你们跟我们说了做这事的原因后,我们就更应该帮你们,大家能活着回到村里,都是扬清丫头一路上带着大家躲过一次又一次的危险,再也没有比救命之恩大的了。”
“冲施主说的很对,小僧和师弟从山上下来后,对俗世的很多东西都不了解,要是没有遇到扬清施主救了小僧二人,现在也不知道此时还在何处,也许根本就没有机会在这世间活下去。”
“砰砰砰……”院门处传来敲门的声音,靠近门口的李扬德赶忙跑去开门,“谁啊?”因为现在家里做的事不方便让其他人看到,所有格外的谨慎。
实际上李家人这么大动静的找人帮忙做事,甚至是在河边将那些竹料运回来,住的近的村里人哪里能不知道这点风吹草动,只不过是大家都知道李家人今时不同往日,背后是有靠山的,李扬德又当着村长,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罢了,也不敢随意的打听。
“大伯,我是成强,我们回来了,快开门。”
听到是李成强的声音,院里人便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去上山捡柴火的人回来了,现在造纸对柴火的需求量与日俱增。
李扬德赶忙打开院门侧开身,映入眼帘的都是一捆捆移动的柴火,扛着、抱着、背着柴火的人,他们的脸倒是被柴火遮住了看不清,只能从身高来判断,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李成刚、李成强两人了,最后面个子最高的就是带队的孙广民了。
“广民叔,辛苦你们了。”李扬德等最后的孙广民进了院里关上了院门。
“呵呵,你们才是真的辛苦,老头我就是带着些小娃子们捡些干柴而已。”背上背着一背篓干柴,手上抱着一大捆的干柴的孙广民笑着回道。
这群高矮不一、移动的柴火在堆满杂物的院里寻找着落脚的空地,一路绕来绕去的终于成功的走到了柴棚处,或扔或倒或放的卸下了身上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