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门”这个字,从曾经的皇贵妃娘娘嘴里说出来,毫无违和感。
早晨起的太早了,太阳还没出来,水汽重,沈南薇动了动手,裹紧打着补丁但是干净的粗布衣服,眸中嫌弃之色翻滚许久才落下去。
“给我买点布料,还有绣花针,各色绣线……反正刺绣用的各种工具你们买点回来。”
应答后,鹿惊枝讶异,“你串门怎么不带布料?不是给人家绣嫁衣呢吗?”
沈南薇半是娇嗔半是气恼的抬手给她们两人看。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
明明她这具身体才三十岁左右,一双手跟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似的。
手心老茧丛生,指腹粗糙干裂,单是瞅一眼就知道这双手冬天受过什么样的罪。
手背沟沟壑壑里的褐色甚至洗不下去,关节粗大肿胀,乍一看倒像是一双男人的手,指甲倒是干干净净,那是皇贵妃把自己泡在热水中拼了老命才清理掉泥污,最后修剪好的。
皇贵妃抹了一把辛酸泪。
“我长这么大就……”没干过这么多活。
从小娇生惯养,嫁人只是从富贵变成更加富贵。
原本那双手纤细柔美,软弱无骨,指尖是健康的淡粉色,指甲半透明,形状姣好,蔻丹的颜色每天不带重样的。
有些事情不能想,一想就让人把持不住情绪。
一刹那,皇贵妃甚至由指甲想到了抄书时候指甲刮坏了书卷,进而想到了太后,想到了——她现在肯定因为她死了而放肆大笑。
心更塞了。
“你看看,你们看看!!这样的手怎么刺绣??别说精细的图样了,就连那绣嫁衣的布料我现在都不能摸,会勾丝啊!”沈南薇头疼。
村里的女人大都会干点针线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凑合,省钱。
也有会绣花的,那手不说是白嫩光滑,至少不会这般干裂。
“那你是怎么拿下这个活计的?”
还能怎么办。
她展示才能的时候,用的是粗布。
当年她的老师是江南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刺绣功底更是让世人称赞。
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即便是在粗布上随意的绣朵牡丹花,也够湖西村妇人开眼界了。
但是沈南薇一点也不为此而感到骄傲。
粗布,瑕疵品。
牡丹花不小心被她指腹裂口勾了一下,瑕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