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活就无所谓了吗?”
她一口气吐出来,胸中畅快许多。“如果陈掌柜是这样的人,那你——不是我所想的那种人。”
尽管遥远的火炮还在咆哮,房间里却突然静得令人不知所措。金舜英不明白来龙去脉,可她太熟悉砚君的一怒一笑:苏砚君特别瞧得起的陈掌柜,居然会干出令她鄙夷的事。
大小姐还当眼下的形势可以随便对人评头论足。金舜英叹口气,凤眼圆睁,斥道:“你怎么跟陈掌柜讲话呢?也不想想是谁在我们危困潦倒的时候,拉了你一把。”又转向陈景初,笑着说:“陈掌柜不要跟她计较,她再怎么谈吐不俗,终归是个十几年足不出户的女子,见识不能跟您媲美。陈掌柜做事必定自有道理,她不懂。不要听她大放阙词。”
陈景初从袖袋里抽出两张折好的纸,不急不恼地说:“今天来,其实是为了这个。”
砚君接过那纸展开,吓一跳:原来是她的户籍引子。不久前托连夫人去伪造,因为金舜英下牢、妙高山攻城赶到一处,她就把此事忘了。
两张户籍引子宛如孪生,纸张、墨迹、官印全无差别,只是一张上面写着砚君真正的生辰,另外一张以几无二致的字体将她生辰改晚了两年。砚君惊出冷汗,心想连夫人说要找个熟人,怎么会在他手里?忽想起他弥补青玉水洗、仿造老松墨的手法,世所罕见。是她太大意了,早该想到连夫人要托的人就是陈景初。这小小县城要找另一个能伪造户籍的人,恐怕找不出来。砚君霎时间气短,捧着那两张户籍徒然尴尬。
陈景初好脾气地说:“我姑姑再三叮咛,改过的还要再改回来。反复改动太麻烦,我另做了一张。汲月县距此遥远,当地的文书笔迹无人知晓,我想不会露出马脚。”
假户籍引子做得确实巧妙,可毕竟是件造假的罪行,连金舜英也不知该怎么夸,干巴巴地赔个笑脸。陈景初还是那股不慌不忙的口气,说:“那么我告辞了。”
砚君闷葫芦似的送他到门口,陈景初的拐杖忽然驻着不动。他想了想,说:“关于那位贵人,小姐将他想得太低了。”
一般人说这种话,多半是表面责备砚君小看元宝京,言外之意责备砚君将他这个私下送火铳的同党看得更低。可陈景初说出这样的话,却只有表面的一层意思。他完全不在意别人如何看低他——砚君刹那之间感到,虽然同为复辟党,但他和她父亲苏牧亭还有更大的不同。苏牧亭在这份事业面前感到光荣,可以慷慨赴死。而陈景初在这份事业面前感到卑微,可以忍辱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