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押解杨金水的锦衣卫被叫进来了,这时趴在精舍门外,头紧挨在砖地上,被门槛挡着只能看见他们宽厚的背部和高高撅起的屁股。
精舍的砖地上到处撒着零乱的笺纸,仔细看去,能隐约看出,那些笺纸有些是郑泌昌、何茂才的供状,有些是蒋千户、徐千户的供状,有些是田有禄、王牢头的证词,有些是密密麻麻签了二百士兵姓名的证词。
可见嘉靖看了这些供词、证言后曾经何等震怒!
“审案的时候你们都在吗?”嘉靖这时又已坐回蒲团,声音冷得像风。
精舍门外两个锦衣卫依然石头般趴着。
年长些那个锦衣卫答道:“回万岁爷的话,前一次审了三堂,奴才们都在。”
嘉靖:“一个案子,为什么当时赵贞吉、谭纶送来的是一份供词,海瑞、王用汲送来的又是另一份供词?”
那个锦衣卫:“回万岁爷的话,当时赵贞吉、谭纶审的郑泌昌,海瑞、王用汲审的何茂才。回头两个人的供词一对,口径不一样,赵贞吉和谭纶当时都不愿将海瑞审的供词送上来,那个海瑞说《大明律》载有明文,钦犯的供词一个字也不能改,改了就是欺君。赵贞吉和谭纶说不过他,只好和奴才们商量,将供词不要送通政司也不要送内阁,只能直接送司礼监。司礼监果然将海瑞审的那份供词打回了,命浙江重审。”
嘉靖的脸色好看些了,眼睛瞟了瞟满地的笺纸,又问道:“重审的时候,为什么赵贞吉不审,谭纶不审,你们也不看着,还是让那个海瑞重审?”
那个锦衣卫:“回万岁爷的话,这些情形奴才们无法知晓。因重审的时候奴才们已经在押解杨金水进京的路上了。这份重审的供词是赵贞吉派的驿差昨夜追到潞河驿才交给奴才们的,叫奴才们转呈司礼监。”
嘉靖这才意识自己的脑子也被搅得有些晕了,竟问错了话,亏他错话偏能接着错问:“既叫你们送司礼监,司礼监怎么不拆开来看?”
那个回话的锦衣卫不知如何回话了,另一个一直没有回话的锦衣卫接过了话茬:“回万岁爷的话,吕公公不在,陈公公本想拆开来看,被黄公公阻住了。”
错问竟问出了这个细节,嘉靖眼中闪过一道光:“陈公公想看吗?”
那个锦衣卫:“回万岁爷的话,陈公公说了以往的奏疏司礼监都要先看了再奏呈皇上。只因黄公公说了一句,说是吕公公如果在,这样的奏疏也不敢擅自拆开先看。陈公公这才让黄公公直接呈给万岁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