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审讯崔中石那间密室里的灯,从头顶照耀下来,白光刺破绝对黑圌暗,黑发愈发乌黑,聪明开阔的额头愈发白圌皙,笔直挺拔的鼻梁愈发光洁,他看到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里光芒一分一分熄灭,终至令人怜悯的灰败,抬起头,瑟缩中仍坚持着冷静,说,徐局圌长想让我圌干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
离得太近了,近得能闻到王蒲忱被烟草浸透的体圌味,看到常年辛碌艰难在他肌肤上留下的瑕疵,活生生的,生命纯粹的庄严和诱圌惑。
蒲忱,什么都不用做。
他们距离近得已经过了暧昧,接近色圌情了。他身圌体里突然迸发出恶圌棍或者圣贤才会有的放肆情圌欲,毁天灭地,不管不顾,他用手指试着碰圌触那已并不算年轻的面颊,只是肌肤接圌触那一瞬间,星云崩塌,时光倒转,没有什么八一三,没有什么淞沪会战,国运清明,生灵太平,他还是那个年轻干净如一张白纸,走路都要弹起来的少年徐铁英。他凶狠地扯下王蒲忱胸前那枚肃静到像是报丧的党徽,扔在地板上,踩了上去。
这个人是他的。剥掉党国这层皮,经历了不知多少世的分别,冥冥中天可怜见,终于在梦境里找回了他。这场梦境无比色圌情和混乱,悲悯和恣肆,一切细节却又活生生存在,蒲忱比常人略低的体温,蒲忱比看到的更为纤细的手腕,蒲忱比看到的更为瘦削的腰,蒲忱比想象中更为诱人的气味,蒲忱连想象都未能想象到紧实饱满的肌肉,蒲忱比认知中更为可怕的杀性——他在欢娱潮头即将到来之际一手扼住徐铁英的咽喉,黑不见底的眼睛里有利刃锋芒无声划过。拿去。徐铁英听见自己急切地说,尽管拿去,只要有用。蒲忱的手指一节一节软圌了下来,黑如寒夜的眼睛渐渐开始透圌明,最终变成琥珀般澄净剔透,脸上绽开一个令徐铁英潸然泪下的真正笑容,闭上眼睛,尽情享用他给予的欢娱。徐铁英整个后半段梦境都浸泡在湿圌漉圌漉泪水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明明是极致的喜悦,明明是极致的疯狂,明明是极致的温存缱绻,为什么他要哭得像根燃圌烧的蜡烛,淋淋漓漓,下一刻就要成为灰烬?
徐铁英在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梦到了什么,看到自己留在床榻被褥里的一塌糊涂,就疯了。小马汉山早早就来到徐家,在厨房里跟帮佣有说有笑讨论北平焦圈的八种吃法,跟早晨打着哈欠回来的徐太太共同研究痔疮膏到底能不能克制熬夜黑眼圈,得到一个娇嗔无比的“小杀才”评价。他们都听到了楼上卧室卫生间里不断的水声,只有小马汉山感觉到了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