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杭州城内骤然没了什么人,家家商铺都关门大吉,户户人家都闭门团聚。倾月班的戏船也摘了招牌,四面贴上窗花,姜伶几个从早到晚,就着两个小灶便做出了一着的美味佳肴,都是各人所爱。响油鳝糊、酱方肉、大煮干丝、清蒸鲈鱼,女伶们挤着攘着各自守了一盘好菜,独嬛伶和嫏伶面前搁着一大盘素什锦,凡是能找到的时鲜蔬菜,够炒在了一起。团圆饭快吃完时,嬛伶命撤了些杯盘,拿出李渔送的酒令签来:“往年行酒令抽签,都是我开的头。今年咱破格规矩,让嫱伶开头,怎么样?”众人都说好。嫱伶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既然是规矩,怎么能为我改了呢?”嫏伶道:“你别推辞了。你是新入班的,更是我们的恩人、贵客,就你开头掷骰子。”嫱伶站起来道:“你们这么说,可显得生分了,再这样,我可不敢留了啊。”婳伶使劲拉着嫱伶坐下,道:“这不是生分,真生分的话我们就不会破规矩了,我们这是敬重喜欢你。来吧,掷骰子。”嫱伶不再推辞,拿过骰子往桌中间一丢,恰是个六,众人一齐数去,是娉伶。娉伶抿着小嘴,摇了摇令筒,提出一支签来,自己看了后念道:“是紫钗记——守得三载阮郎归,自饮一杯。”坐在一旁的姜伶忙倒过酒来,送到娉伶嘴边,娉伶接了一饮而尽。婳伶笑道:“你是跟我们一起学戏的,而今都六七年了,怎么还没遇到你的阮郎?”娉伶红了脸颊,嗔道:“你嘴里尽没好话,我才不嫁人呢!”婳伶并不放过她,又道:“你也只会这句,你要是心里不想着嫁人,早赌咒发誓了。你呀,太实在!”娉伶也不理婳伶,抓过骰子丢了,掷了个九,是媛伶。媛伶抽出签来:“西厢记——何劳红娘传诗笺,任挑一小旦陪饮。”娴伶道:“这两个签有意思,都是婚姻签啊!只怕这两个人要撞桃花呢!快快,挑一个小旦陪你饮一杯,将来好求她给你传情信啊!”媛伶也不恼怒,盈盈笑着:“那就姬伶吧。”姬伶为二人都斟上了酒,对饮而尽。再掷是个十,婳伶歪了脑袋抽出一个签:“救风尘——女儿肝胆亦侠情,同演救风尘者皆饮一杯。”众人喜道:“这个签好!太准了!她就是演赵盼儿最真,人也像!来来来,凡是在这戏里的,哪怕就是走个过场,跑个龙套的,都要喝。”于是算了一算,只有嫱伶、婷伶以及几个新进班的不必喝。
喝完了这一轮,好几个人脸上都泛起了红晕,往下数到姝伶,抽得《墙头马上》:“聘则为妻奔为妾,桌上最年长者陪饮一杯。”女伶们听这个签名意思不甚好,姝伶脸皮又薄,便都不敢打趣玩笑,婆伶一笑端起酒杯道:“这是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