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大学毕业后,我成为了无业游民一只,而季然呢,他比我出息的多,考取了浸会大学商学院的硕士生。是以那一年里我频繁过海去恋爱,也因此认识了谢寄生。
季然精力无限,读书之外犹有余力去安老院做义工,我和他无数个约会的周末就消耗在沙田一家安老院里,而谢寄生,就是安老院的一名老人。
我喜欢谢寄生,活过大半生人人有故事,而谢寄生的故事尤为传奇,他曾是一名高级军官,在抗日战场上功勋卓著,1949年,他不去台湾不留内地,携家带眷来了港湾区,一待到如今。
他是1913年生人,我第一次看见他时,安老院正在为他的百岁诞辰庆贺。他是院里唯一一位百岁老人,看上去却比那些六七十岁的“年轻人”们精神矍铄,让人艳羡不已。
“不敢老啊。”谢寄生在众人簇拥里笑的爽朗,笑容里可窥见年少时的英姿勃勃。
但毕竟是百岁高龄迟暮的英雄,生日刚过没几天,谢寄生就病倒了。
我去安老院看他,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叱骂声,夹杂着摔摔打打的声音,骂的真叫一个难听,一口一个你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你怎么老是不死……我大惊失色,安老院竟然有这样恶劣的护工?正欲推门进去解救谢寄生,路过的季然一手攥住我胳膊将我拉回来:“别乱管闲事,里面的是谢老前妻。”
哈?谢寄生竟然是有前妻的?
就在我发愣的当口,门开了,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真是个老太太呀,看上去总有70岁了(后来听说她已经89高龄时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怒气冲冲的一张脸,却能看出年轻时的好看,她双眉倒竖,对季然说:“人又没死,找我来干什么?”
话虽这么说,她却没有走,只是转身回了谢寄生的房间。
谢寄生这一病病了好久,我于是常常得见前谢夫人——她的名字叫常欢喜。
常欢喜是个怪人,快九十岁的老太太了,却时常显露出少女的娇嫩内心,有时候她在谢寄生的房间看电视,电视上三色在重播《义海豪情》,看半世纪后九姑娘与刘醒重逢,她能感伤地用袖口去擦泪,谢寄生看不惯她这副小女儿态,她递一块手绢:“擦擦吧,也不嫌袖口脏。”
常欢喜忙着掉眼泪,竟很难得地没有回呛谢寄生,她接过手绢拭一下眼角,感叹道:“有生之年,有一日都盼一日呀。”
她盼的是什么?我不解。
季然悄悄对我说,她盼的,是另外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