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祁与大仲之间有条南北流向的立新河,是仲军围城退却后,与祁国定下的新国界,此河水流不急不缓,河道多处足有十余丈宽,偶有小漩涡,也不会影响较大的船只来往运些粮食货物,顺路再搭载点为省些脚力的客人。
寒露时节,刷过一场夜间新雨,立新河上蒙蒙薄雾中驶出一艘货船。一位五尺身材老人走上船艄,一身青布褂子落过膝盖,下蹬一双破旧藏底布鞋,浓密的灰白胡须须尖微微卷起,深吸一口微凉朝气后,笑着看向两岸景色。
之后,老人抽出一根黄铜烟杆,指着两岸庄家,操着一口大隋口音笑问道:“东家,你瞧瞧,别开生面啊,仗一打完,这庄稼地都有人耕种了,好事好事,今年这边的秋日收成,可还好?”
船上老翁哪是什么东家,撸篙撑船混饭吃而已,笑着回道:“客官,好着哩,只要不打仗啊,家里就有壮劳力打理耕田,保里又雇人看管防着贼人,一般都出不了事,未曾想,今年会是个好年头哩。”
老人将烟丝塞入烟管,敲击船头,继续笑问道:“一亩地能打多少粮食,交多少?”
艄公摆了摆手,呵呵笑道:“老朽出门在外多年,家里的地早就荒了,现在年景,打谷子一亩能出二百多斤,若是自家地,只需交六十余斤皇粮,可若是佃户,与东家五五分成,犁地时租用耕牛,还得另算。”
“浇地的槽子我看都弄齐了,看来这仗打完有时候了吧?”
“冒春就不打了,可真等到大仲撤兵,都立夏了。”
“立夏麦子没熟,那帮大仲的军人,撵得走吗?”
艄公羡慕地看着老者在那边吞云吐雾,抿了抿嘴,笑着回道:“就是得趁着没割麦子,才撵走的,否则这麦子让大仲割走,又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哟!”
老者便不说话了,一番试探,这船上没有买路令的接引人,提着猪头找不着庙的感觉,如这骷毫烟丝一般,滋味没那么好受。
不是老者不愿给艄公吧嗒上几口,以艄公凡人的体魄,抽上两口砥砺体魄的云雾泽烟丝,会死人的。
船舱里走出一名独臂男子,一只袖子裹在腰带上,单手伸了伸懒腰,关节处嘎嘣作响,声如砺柴。
船艄老人扣了扣烟冒,看向那男子。
男子报以一笑:“任老。”
后者点了点头,跟着男子进了船舱。
船舱内,淳于让颐盘腿而坐,淡淡说道:“任老,这船上没个动静,不如我们去下个渡口的小镇上碰碰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