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扯着月昭伶一路穿过人群跑回了晋王府。
跨进府门,她一松手,月昭伶就累得瘫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怎么都不走了。
“你说你,你怎么什么都不行啊?你那个跟班,什么来着,连清,对,他怎么好意思说出那种话?”
苏玉简直无法理解那人那天自信满满地说出能杀觋师的人还没生出来的话。
“你快点起来。”
月昭伶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继续歇着不动。
苏玉蹲到他身边,发现这人累成这样,身上却出一点汗,甚是奇怪。
府门关上,苏玉拿开他头顶的帽子,白发倾泻而下,月昭伶抬眸看向她,红色的瞳仁忽然定住。
真的没出汗,太奇怪了,身体还那么冰冷。
如是想着苏玉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该不会....不是个活人吧。
月光下,异于常人的红色瞳仁更显得可怖,苏玉后退起身却踩到袍子向后倒去。
月昭伶惊了下,伸手去扶她,反被带着一起倒下去,两个人就这么叽里咕噜地摔下楼梯。
旁边的侍卫吓了一跳,赶紧跑过来。
“你起来呀!”
月昭伶一怔,赶紧撑起身子,白发落在苏玉的颈间形成一种诡异的暧昧。
他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感觉,竟然不想让那缕头发离开。
对方迟迟不动,苏玉气得一把将人推开。
身上被楼梯硌得生疼,头还和月昭伶撞了下,她捂着头,觉得今日倒霉透顶。
人没见到,被人放冷箭,还笨得自己踩到衣服从楼梯摔下来。
她坐着踹了脚地,早知道今日不出门了。
月昭伶说不出话,只能去扯苏玉的袖子。
“干什么?”
发现自己语气有些过,苏玉冷静下来放平了声音:“抱歉,刚刚是我脾气急,觋师勿怪。”
月昭伶摇了摇头,指着她的额头,从布袋中取出一个小罐子,罐子打开里面有一些白色膏体。
他用指尖轻轻沾了一些,抬手送到苏玉额头处,苏玉下意识退了下,白到病态的手微微僵住。
“玉儿?”
苏玉闻声回头,起身拍拍身上的土朝江辞跑过去,对方习惯性接住她将她揽在怀里。
“怎么才回来?刚想出去寻你,今日如何?”
“还是没来。”苏玉有些懊恼,自然地隐藏了欲暗杀她之人的事。
“没事,不急,总会上钩。”
江辞的声音稍显敷衍,此刻他的心思和视线皆在苏玉身后的月昭伶身上。
刚走过来时,他便注意到月昭伶看苏玉的目光,那是他最了解的目光,是曾经的他的目光。
他眯起眸子,看到月昭伶抬手去触碰苏玉之时,有一瞬他甚至生了杀心。
“阿辞?”
苏玉顺着江辞的视线转回身,见月昭伶还坐在地上,便想去将其拉起来。
可前脚刚迈一步,手臂就被用力攥紧,整个人被扯回来撞进坚实的怀抱。
“别动,在这等我。”
苏玉还愣着,江辞已经走到月昭伶身边,朝其伸出了手。
月昭伶借力站起身,江辞礼貌一笑,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道:“本王劝觋师不要动不该动的心思。”
“若你们的兰枫山上真有神明,应该不会允许觋师对着别人的妻子,露出那种神情吧。”
月昭伶身体僵住,看着江辞的那双眼睛微微闪躲,而这些明显的异常,他自己却未曾发觉。
“本王祝愿觋师尽快抓到云罗,返回苗疆。”
江辞拍下了月昭伶的肩膀,走回苏玉身边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起来快步远离。
“阿辞,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
“有。”这副表情明显就是生气的模样,“因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江辞踢开房门,将苏玉放下把门关好。
“明日让冬玟与你一起去吧。”
“人太多云罗更不会来了,而且她识得冬玟。”苏玉果断拒绝了这一提议。
“那让小白跟着,远远跟着,他是生面孔,肯定不会被发现。”
苏玉摇头:“用武有我,用蛊用毒有月昭伶,阿辞,你不用太担心。”
“我不是担心云罗,我是..”江辞欲言又止,还是不让玉儿知道的好,只要抓到云罗,月昭伶返回苗疆,就可以了。
“是什么?”
苏玉还是以为江辞担心她的安危,抱住对方安慰道:“放心吧,打架我还是可以的。”
江辞轻叹口气,无法解释便将人抱紧了些。
“阿辞。”苏玉环上他的脖子笑靥如花,“今天...可以哦。”
她主动凑过去吻上对方的唇,其实她心里是有些畏惧江辞的床品的。
但自那日被江辞拒绝,她心里就被压了一块儿石头,若不拿下去,她会越来越难受,越来越胡思乱想。
她不想这样。
“玉,玉儿。”江辞又一次推开了她,她已经快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拒绝。
“我...我突然想起来朝中还有要事未处理,你,你先睡,不用等我。”
说罢江辞慌张地逃出去,很怕慢一点就被她拽住一样。
看着转眼消失的背影,苏玉心里慢慢空出一片。
她不明白,为什么江辞会突然这样躲避她。
若说是变心或厌弃,可江辞平日对她未变半分。
是因为父兄在皇帝误解他时所表现出的态度,而让他对她产生了隔阂?
苏玉不能再去想这些,越想她就会越害怕。
她知道江辞不是李徐,可正因为知道,她就会更怕失去这份来之不易的真心。
更声打响许久,苏玉终于隐隐睡着,而端坐于书房中的江辞却是心乱难眠。
“王爷,徐先生到了。”
“快进来。”
徐天冬走进书房,身后的门砰地被关上,他快步到书案前朝江辞行了礼。
“无需多礼,本王让你研究的药怎么样了?”
“这...”徐天冬满面愁容,刚从光州回来,还没歇两天就又给他出难题。
他为难道:“王爷,你这...你这个实在太难为人了,不想生育,又不能伤身体,男子绝育的药,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啊。”
江辞目光下沉,声音含上了些许怒意:“上次你还和本王胸有成竹地保证,怎么今日就变为难了。”
“我...”徐天冬一时哑口,说大话和实际操作还是有分别的吧。
“能,还是不能?实话说与本王。”
徐天冬立马保证:“能肯定是能,不过....嘿嘿,得再容小人些时日。”
“多久?”
“这...不大好说呀。”
江辞沉声道:“赏钱加一倍。”
“得嘞。”徐天冬高兴地一拍胸脯,“小人保证一个月指定把药送到王爷面前。”
“多久??”江辞听到时限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一...一个月。”
“最多十天。”
“啥?”徐天冬眉毛惊得飞了起来,“您就是给我加十倍赏钱,要了我这条老命,我十天也弄不出来啊,一个月已经是最快了。”
江辞拍了下书案,气得长闭双目坐了回去。
一个月?就这几日的功夫,他都快忍不住了。
尤其玉儿破天荒的主动邀请,每次都得泡半个时辰冷水澡,才能勉强克制住。
再让他忍一个月,那跟要他命有什么区别?
“你确定一个月可以制成?”
“保证。”徐天冬一脸坚定,“小人敢打包票,一个月绝对把药交给王爷,只让王爷不再有生育能力,其他的毫不影响,嘿嘿。”
江辞无奈道:“尽快吧。”
看来这一个月不好过了。
“不过王爷,儿女福分您都想舍弃,也太狠心了吧,王妃知道吗?小童绕膝是多高兴的事啊。”
“若是我那闺女将来有了娃娃,我可要好好亲近亲近,带小孙儿买糖葫芦吃。”
江辞的脸越来越黑,徐天冬看过去时吓了一跳,立时噤声不敢再言。
“此事只你我二人知晓,若是他日王妃得知,本王一定砍了你的头。”
“王爷放心,小人死都不说。”徐天冬挡住自己的嘴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死都不说。”
江辞疲惫地摆摆头:“去吧。”
徐天冬悄悄进府,又悄悄出府,安静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漫漫长夜,有人艰难入睡,有人无心安眠,有人望月怀乡。
月光褪去,东方既白。
天微微亮,苏玉就领着月昭伶出门了。
经一日瞎逛,还是没有见到云罗,从白天到晚上,从城里到城外,不仅月昭伶,苏玉都有些走不动了。
在城外林子里晃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城门快要下钥,两人只好赶紧回返。
咔嚓..
树枝断裂的声音很小,但苏玉还是捕捉到了这细微之声。
她停下脚步,月昭伶也跟着站定。
“既然有意跟着,何不出来一见呢?”
林木间走出一个人影,身上穿着李府丫鬟的服饰,只看外表倒不觉得与其他丫鬟有什么区别。
除了那双带着杀意的眼睛。
“你是...李徐身边的那个巫女。”苏玉明知故问,不着痕迹地挡在月昭伶身前,以免对方认出人逃走。
月昭伶也知道这一点,自觉低下头,等人放松警惕靠近,方可一击即中。
“阿月浑子把血换给了你?”
带着疑问的肯定句。
苏玉笑了下,故意用挑衅的语气装糊涂:“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