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忽然撞开,正站在书案后面看书的齐郁,眉头不悦一蹙,还不及开口,孔介炆便滚到了他面前,“相国大人,快救命啊!相国大人,您可一定不能见死不救!”
齐郁将手里的书放下,看了他两眼,又看了一眼因他进来而大敞开的房门,反倒慢条斯理地起身,先将门给关了,“孔大人这是怎么了,什么事儿值得您这样紧张。”
孔介炆人都快要哭了,“大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这都火烧眉毛了,下官也是没有办法了,都察院那边已经开始往下官这里要资料了,这若是将十年前的事情牵扯出来,下官……”
“怎么牵扯出来?”齐郁斜睨着眼睛看他,好一会儿才又笑着道,“他彭自槐哪怕是个榆木也该知道这样的事情闹出来是什么样的结果。
你是堂堂朝廷吏部尚书,谁敢这般轻易地动了你,这不是在拿江山社稷开玩笑么?
更何况,十年前的事情,原本就处理得差不多了,眼下即便被翻,又能翻出来多少东西?”
孔介炆被他这么一安慰,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连忙点头道:“大人说的是,那件事情,早前就以做了收尾,这个时候就算是翻也翻不出个什么东西来。”
齐郁淡淡地笑了一下,“只要你自己将最后的那一点尾巴收干净即可,凭借着那么几个人的说辞,哪怕是都察院,难道还能将你定罪不成?
今日都察院敢往你屋子里搬东西走,便是我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回头这事儿还值得称道。”
大启官场,除了武将赵臻首领,文官齐郁手里,另外一个很容易被人忽视的地方,便是由都察院首领的言官督查系统。
而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彭自槐基本就是个硬石头,对谁都是一个态度,所以,平日里杵在那里,也没有谁敢随便轻易地动他。
可是不管是从资历上来说,还是从官阶上来说,彭自槐如何也比不过孔介炆,这一次是因为案件牵扯过大,孔介炆既然与此案有了些关联,自然少不得要配合调查。
但这也是他愿意配合,若是回头并没有查出什么名堂的话,彭自槐对孔介炆如此行为,多少是有可弹劾之处。
彭自槐若是能被弹劾得离开这个位子,那对于齐郁来说,才是真正的好处。
这么多年,言官督查这一块儿,始终没有办法掌握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对他行事来说,多少还是有些不利。
孔介炆得了齐郁这话,整个人都像是活过来了一眼,连忙道:“多谢大人提点,下官这就放心了,至于那个……”
孔介炆说着,脸上露出了两分为难之色,“大人,她到底是……”
齐郁将手一抬,阻止他接下去的话,淡淡地笑着道:“孔大人,这事儿不必与本相说,你家的事情,如何处理,也全凭你个人想法。”
孔介炆还要再说什么,齐郁已经转身往书架上抽了本书出来,显然并不想接着谈下去。
跟了齐郁这么多年,这个态度代表了什么,孔介炆比一般人都要清楚,因此也不敢再多痴缠。
他刚离开,手底下的人正捧了两碗茶来,见人走了还惊讶道:“这孔大人怎么走得这么急?连口茶都没有来得及喝?”
齐郁伸手接过其中一碗,“有些人的性子就是这样,当不得大事儿,哪怕当时给足了机会送上去了那个位子,也未必能够坐得住,这不就很快便要走了。”
底下人脸上一惊,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儿,连忙道:“大人,您是说这一次的扬州案?不至于吧!这不是……”
“这一次的事情,完全出乎了我们的预料,从最开始的走向便隐隐有些不对劲,恐怕这一次,咱们倒是成了那个螳螂了。”
齐郁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一贯以来的温和的笑意消失殆尽,反倒露出几分从来未曾有人见过的阴鸷来。
底下人看着是个做杂事儿的,实际上却是齐郁这个书房少见的能自由出入的心腹,闻言立刻想到了源头,“难不成忠勇侯府的那个小崽子有问题?”
齐郁的一只手捧着茶碗,另一只手握着空拳放在桌上,屈起一根手指在桌面上笃笃地敲着。
“且先不要去管他,去将孔介炆的有关资料找出来,”敲击桌面的声音骤然消失,齐郁已经站了起来,灯前的身影陡然间如山一般倒下来,乌压压的一片,“这么多年,有些东西要做起来,怕是不容易。”
“大人这是……”
底下人跟了他多年,自然明白这话的意思,竟然是要放弃孔介炆,而且看这个样子,不但是想要放弃,而且还要一踩到底。
冬日里的夜,显得比其他季节更加厚重,尤其是没有月色的晚上。
自打上次的事情之后,宋锦宁几乎没有如何出去过,即便是出去,也很快就回家,生怕叫祖母知道了,再叫她老人家不安。
可是今夜里,已经快要二更的天了,她仍旧在外头呆着。
有些事情,若是不来一趟,她心里始终有些不大放心。
坐在马车上等了许久,才终于听到了动静,然后那扇小小的木门后头钻出来一个人。
宋锦宁心里松了口气,素鸢这才钻上了马车,笑着道:“姑娘等久了吧!她还是有些不大乐意,奴婢与她说了半日。
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能不能帮上姑娘这个忙。”
宋锦宁一握她的手,冰凉凉的,透到骨子里的寒意。
她将手炉往素鸢的手里一塞,“我也是有些害怕,至于到底会不会出这样的事儿,我心里也不确定,到底还是谨慎起见吧!”
素鸢连连点头,吩咐车夫悄悄地离开,哪里知道才走到巷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动静,有人尖着声音高声叫嚷着:“走水了,走水了,都别睡了!”
主仆俩都是面色一惊,连忙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外头已经浓烟滚滚,从这个地方看得分明,分明就是方才他们出来的地方着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