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蛋碗凑到我嘴边,笑眯眯地跟我说:“小良,来吃点二姑煮的荷包蛋,吃完了我叫你姑父带你逮鱼去。”
我一听可以去逮鱼,忙从床上坐起来,红着胖乎乎的脸,由二姑一个一个地喂我吃荷包蛋。我二姑,比我爹小八岁,长得非常像我爹,包括脾气,性格也像,说话做事,跟我爹一样的耿直率真。
我两个姑姑间,我比较喜欢我二姑,不是因为她婆家有鱼逮,而是天生的一种投缘吧。
我那个小姑就不一样了,长得跟我叔很像,反正我不是不喜欢小姑,而是没有我二姑那么喜欢罢了。
二姑的婆家,在王营,离我家大概有十来里地远。我很小的时候,二姑就出门了。二姑出门的时候,我还跟她一起坐着扯篷车,盖着大红棉花被子,在吹鼓手喜庆的唢呐声里,一路上吃着奶糖到了王营。
那时候,送亲队伍全是人走路去的。有挑肉食的,有挑米面的,有端洗脸盆的,有拿盆架的,也有拉着板车运衣箱衣柜的,也有赶着驴车拖棉被衣物的,总之是家里的小辈们几乎倾巢出动,都夹在这送亲队伍里。
常常是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绵延一里多长,而我坐在扯逢车里,内心极度的满足,嘴里嚼着奶糖,一边由二姑抱着,还没到老沟上我爷的坟那块地边,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是被我二姑的哭声给惊醒的。我二姑全身穿着大红的嫁衣,脸上也涂得红扑扑的,她怀里抱着我,坐在扯篷车上,撩开扯篷车一边的大红帘子,对着我爷的坟,哭得稀里哗拉。
一边哭还一边说:“爹啊爹啊,女儿我今天出嫁了,你要是显灵,就出来看看我吧。”
二姑望着爷的坟,不停地哭。可是爷好像没有听见一样,无动于衷。
于是扯篷车就继续往前走,二姑垂下头,抹着脸上的泪,鼻子抽抽搭搭。而我在二姑的怀里,看着二姑梨花带雨般的哭泣,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扯篷车即将走过我爷的坟那块地边时,我顺着扯篷车后面敞开的大红帘子望出去,好像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慢腾腾地跟在扯篷车后面,而且那脚步似乎拖着地,走得很吃力。
我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就往后面看着,那身影慢慢清晰了,分明是我爷,穿着黑色的粗布外套,黑色的老棉裤,还有我二姑手纳的老棉布鞋,我爷跟着扯篷车,向我,不是,是向我二姑不停地招手,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
外面有欢快的唢呐声,我根本听不清我爷说的是什么,后来爷看没人理他,就好像有点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