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少山偷着问牛成:“就没剩下金谷子?”牛成说:“都给俺爹了。俺娘不让留。”“金谷子是咋埋的?”“装进瓦罐里了。”范少山想种子刚埋了八年,而且在瓦罐里,一准儿没有腐烂,还能发芽。范少山想干啥?开棺取种?听了这主意,早就不耐烦的范德忠急了:“王八蛋!你疯啦?那是人干的事儿吗?自古挖人家坟就是缺德冒烟儿的事儿,你想让你爷爷、俺和你娘不得好死啊?”范德忠一把拽过范少山,要他滚回家:“别在你老姑奶奶跟前丢人!”
范少山掉泪了,对老姑奶奶说:“老姑奶奶,俺不是为了自己个,俺是为了咱白羊峪的父老乡亲。俺知道,老姑爷爷爱了一辈子金谷子,他爱的是您老人家。让金谷子回到家乡,回到你们相爱开始的地方,他在九泉之下也会点头的。”老姑奶奶挺平静,看不出心里头有啥波澜,她对儿子牛成说:“牛成,你爹死的时候,陪着你爹去的是小米不是?那可不是种子,种子带着皮儿呢,多槽啊?你爹没牙少口的嚼得动吗?为了你爹吃着香,我还把小米放进锅里炒了。记得不?”牛成的脑子不会转弯儿,不懂娘的意思,说:“不是小米吧?”见娘冲他使眼色,忙说:“对,是小米,还炒了。”范少山明白,这是老姑奶奶拿话给他听呢。用金谷子陪葬,让老爷子带上天堂,是老姑奶奶的主意,她要让金谷子从此在人世间绝种,只留给一个爱了她一生的人,这是多大的情分啊!你范少山能拿得
走吗?
“趁早死了这份心!”回来的时候,范德忠数落儿子一路。范少山一个劲儿地跟爹解释:“爹,俺跟你提起过农业大学的孙教授,他跟我说,外国种子祸害人,还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老种子好,绿色、环保。今儿个俺们白羊峪人要吃饱,明儿个有钱了要吃好!绿色环保的东西最金贵,祖宗留下的金谷子更金贵。”
范德忠说:“吃好环保是人家城里有钱人的事儿,俺们白羊峪人吃啥不行,能护住心口就念佛啦!”范少山说:“凭啥俺们白羊峪人就低人一等?俺们不仅吃好的,还要把粮食高价卖给城里人!爹,跟你这么说吧,若是金谷子能重新生长在白羊峪,那就是一项重大发现,说不定能上报纸呢!”范德忠说:“你就吹吧!不就是谷子吗?又不是金矿。”范少山说:“就是金矿。”
春天走得慢,夏天来得急。夏天就像个物件儿,咣当一声掉下来了。老天爷眷顾白羊峪,夏天一来,雨水不断。地里的俄罗斯土豆秧喝得欢实,玉米苗也都解了渴。范少山站在雨中,看着俄罗斯土豆秧的绿叶被雨水淋得油光油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