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种了土豆,还有田空着。范少山牵挂金谷子,缠着爷爷范老井回忆金谷子的事儿。范老井叼着烟袋,一口接一口抽,后来就吧唧得欢了。范少山知道,这是爷爷想起啥事儿来了。爷爷就这习惯,一激动,抽烟的速度就加快了。范老井说:“当年你老姑奶奶出门子,带走了十来斤金谷子,那是嫁妆。”范少山忙问:“老姑奶奶嫁到哪儿啦?”范老井说:“虎头村,对,虎头村。”“虎头村在哪儿啊?”范老井又说:“涉县,对,涉县。”涉县?那是太行山区啊?一个燕山,一个太行山,远啦!老姑奶奶出嫁后就没走动了,也没个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那金谷子能不能传下来。老姑奶奶嫁的也是穷人家,或许早就熬了小米粥喝了呢?
范少山就这邪性劲儿,要去虎头村。余来锁心情不好,那边说是给他出诗集,寄了诗稿,汇了两千块钱,这事儿就没影儿了。打那边电话是空号,气得他把那破手机摔了。得知自己个上了当,余来锁的嘴唇起了一圈儿燎泡,不敢出门。他本想跟范少山一块去,这下倒好,见不得人了。范少山从镇上买了个新手机,给了他。眼下,余来锁是白羊峪的“定盘星”,没手机咋和他联系?范少山宽慰了几句,出门了。
范德忠又跟来了。范少山不想再劳烦老爹,可也不好说啥。你范少山没爹成吗?俄罗斯的土豆能种在白羊峪的地里吗?爷俩坐火车去了涉县。火车上,范少山问爹:“老姑奶奶咋嫁得这老远啊?”范德忠说:“当年咱村的山下驻着军营,你老姑奶奶年轻,水灵,长得俊,也爱打扮,常常下山去买个针头线脑,买个胭脂雪花膏啥的,那些个兵蛋子看到她眼都直了。后来,老姑奶奶就跟一个当兵的好上了。再后来,当兵的复员回家,就把你老姑奶奶带走了,去了涉县。”范少山说:“那是哪年?”范德忠说:“***那年份吧?对,军营里头也炼过钢铁。老姑奶奶没有嫁妆,是拎着半口袋金谷子走的。”范少山说:“爹,您老说这金谷子还在不?”范德忠说:“难说!有也烂了。俺就是看你咋死了这份心!”范少山知道爹对他找金谷子的事儿不乐意,可爹还是陪他来了,他能理解当爹的一片苦心。
虎头村不难找。范少山从网上搜了,就在山脚下,好像涉县的村庄都在山脚下。这里四面环山,随便抬头看一眼就是石头。老姑奶奶还在,身板硬朗,都快八十岁了,说话弦儿还高,还是白羊峪口音,还认得范德忠,叫他小名“忠头”。范少山买了糖炒板栗,送给老姑奶奶,老姑奶奶牙口好,一个没掉,一连吃了好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