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琰有些惊愣的抬起头,他不确定抬头的那一刹那,是否在高灵珺的脸上看到了出乎意料的狂喜。当他定睛再看过去时,高灵珺面上已经蓄起了悲伤,她蹲在了高琰的面前,用手捧起他的脸,手指擦过他湿润的眼角,温柔道:“是姐姐错了,是姐姐没有考虑到你。你跟我说说,池婺到底怎么了?她好好一个人,怎么就性命垂危了呢?”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有什么软肋高灵珺摸的一清二楚,直到他吃软不吃硬,所以故意温温柔柔的与他讲话。果然,高琰被高灵珺抚摸了面颊,这段时间压在心底的烦闷和委屈一起喷涌而出。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不住,将池婺的一切和盘托出。
他从池婺的来历开始讲起,说那裴嘉许也是现代穿越而来,后来聊到了池婺的不治之症,只有找到宝剑与龙方可回家。
最后,他沉沉的叹了口气:“可是大夏根本不存在什么龙,裴嘉许曾经说过,龙就在她的身边,只是她一直不曾发觉。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她先前收服的那些妖怪中有龙的血脉。可是在战场上那些妖怪全都跑掉了,我再没法核实了……”
高琰说着,悲伤的几乎快要掉下泪来,可在一旁听着的高灵珺忽然眼睛一亮,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高琰,像是在看一份没有拆封的礼物,而后极力压下心中的狂喜,手指摩挲着高琰的脸庞:“那池婺是什么人,她可是小神仙,她神通广大,想必平日里行善积德,积攒了许多福报,定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琰儿,瞧你这一身的伤。你攻进来实属不易,今夜便在我宫中歇息吧,其余之事我帮你打理。”
她这样说着,冲着一旁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心领神会的转身走开,再回来时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高灵珺将那茶水塞在高琰手中,继续温柔道:“你初登大宝,有许多事难以顾忌,不如我来帮你料理。听荷的葬礼我一定风风光光的,池婺的事儿我也会上十分的心,稍后我便去派御医去看一看她,顺便找几个机灵的女官去参破裴嘉许留下的谜语。琰儿,你就放心睡吧。”
她的话似乎是有魔力一般,刚说出口高琰便觉得困倦异常,他摇了摇头,试图抵挡困意,可两只眼睛却像是被胶粘住了一般,最后头一歪,倒在了高灵珺怀中不省人事。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他的头脑像是被人糊了一层纸一般朦朦胧胧,浑浑噩噩的任人摆布,穿上龙袍,与高灵珺一齐上了朝。
他居在皇位,高灵珺便从前朝的贵妃,变为了当朝的长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大殿他来来往往过无数次,此时坐到龙椅上却是头一遭,高琰蒙蒙的看着底下跪了一片的臣子,忽然觉得十分乏味,多次想要拂袖离去。而高灵珺却在一旁看穿了他,死死拽住了他的手,将他困在了那张冰冷的座椅上。
一直待到下朝,他才得空喘息,一头扎在了高灵珺卧房的床上。
方才在朝中论功行赏,许多老臣们推荐将鲤乐纳入他的后宫,池婺快死了自然是不值得一提,但会法术的还有一个鲤乐。那些老臣们看不惯她身为一介女流却与他们平起平坐,便想要故技重施用婚姻将她约束。
高琰自是不乐意的,鲤乐是池婺的妹妹,自然也是他的妹妹。他早就打算封鲤乐为公主,再赐她间宅院与珠宝,让她此生无忧无虑的。就算以后池婺不在了,鲤乐也能在他的庇护下成长。
可他提议后,鲤乐并没有谢恩,只是抬眼冷冷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而此时高灵珺忽然出声,要求高琰将鲤乐封为司天监正监,像她这样的人才,若是不能一展宏图,才是真的遗憾。
她话音刚落,鲤乐便大大方方的跪下谢恩,而后不顾朝臣们的窃窃私语,转身便走。
高琰心中十分不是滋味,就像现在他躺在雕花大床上,觉得身上的龙袍勒的他喘不过气来。
事情怎么能走到这一步呢?只是几天的功夫,他从引冬城的闲散王爷,忽然变为了整个大夏的皇帝,代价便是妻子重病,亲信死亡,连妹妹一样的鲤乐也对他冷眼相待。
“怎么了?这才是第一天上朝,怎就累的躺在床上了?”高灵珺一进门便看到高琰程大字摊在床上,捂着嘴去调笑他,坐在了他的身旁。
高琰坐起身,看着红光满面的高灵珺,周身没由来的冷了起来:“方才我去看婺儿,却被鲤乐拦了下来,她脸色十分不好,只是告诉我婺儿现在还活着,便用扫帚将我打了出来。”
“那是自然的,在她的眼中,她姐姐本能再活上许久,却因为帮着你登上皇位而命不久矣,她自然是怨你的。”高灵珺淡淡的说着,漫不经心用指尖玩弄着床边挂着的穗子:“况且你根本不懂她的心思,她自小与池婺一起长大,当然不会甘心做什么公主。这丫头虽然年轻,但秉性与脾气确是和池婺一模一样,这司天监正监的位置,她是当得的。弟弟啊,你只知道将心思花在你那美娇妻身上,却忽略了其他人,这一遭,你是好心办坏事了。”
“无所谓了,如今我不想管这些琐碎的事情。”高琰揉了揉发酸的眼角,语气疲惫道:“眼看着婺儿身上的红斑一天比一天多,可那龙至今没有头绪……我怕,我怕有一天我一睁眼,我身边只剩下一滩灰烬了……”
“其实,”高灵珺望着他,做出了一副迟疑的样子,她放下手中的穗子,手指绞着衣裳,似乎是在做出一番挣扎。紧接着一咬牙,接着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便是那条龙?”
“什么意思?”她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惹的高琰转头看她,不明所以。
“那裴嘉许说,龙就在她身边,只是她从未发觉。当日在山洞中,只有你们三人,站在池婺身边的,只有你不是?一直以来站在她身边的,也只有你了。琰儿,真龙天子,也是龙。”
她话音刚落,高琰的心忽然跳的剧烈,几乎是要从口中吐出来。他颤抖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自己是该欢喜池婺有救了,还是该害怕自己即将要面临死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