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大河西岸的华州冯翊境内,清晨时分,冬雾弥漫,大地上固然云遮雾障,宽阔的黄河河面也全为遮掩,甚么也瞧不见。
突然一阵梆子急响,声传数里,便有无数道人影从浓雾里钻将出来,高声呼喊着,一路冲到了河畔。
所有人皆着一色皮甲戎衣,甚是整齐,显然正是西朝的兵丁。蹊跷的是,他等手中所持,既不是弓箭劲弩,亦非长矛钢刀,泰半都拎了把锤子在手,锤子长短不一、制式杂乱,有的怕不就是那夯土造灶的家伙什。间或有几个身高臂长者,不持锤子,举了长长一支、几有数人高的半粗木棍。
到得河畔,也不用将校指挥,更不曾排起赳赳战阵,大家伙随意挑个地儿,各自举起手中铁木锤子,朝着那结了冰的河面就是一通胡敲乱砸。咔咔声里,冰面处处裂开,化作一块块形状各异的大小碎片。这时长长的半粗木棍便派上了用场---远远探将出去,将碎冰一一戳散,遂见河面下活水翻涌上来,卷着碎冰顺流而去。
天气实在寒冷,有人禁不住抛下了锤子,竖起衣领,不住搓手,又用力跺脚。便有人从后头重重一记推搡,喝道:“又偷懒!赶紧捡起了锤子敲冰!没看见么?裴使君亲自到了!”
不远处有骑队驰来,旗号分明,正是西朝华州刺史裴果率队而至,沿着大河,一路巡视。
骑队里当头第一个,便是威风凛凛的征东将军、冠军县公裴果裴孝宽,依旧厚甲外罩着件薄薄青衣,胯下所骑,也依旧是一匹神骏的黄骢马。只是此黄骢马非彼黄骢马---当年那匹陪伴他跨过千山万水的爱骑终是垂垂老矣,再也不堪重负,已为养在宅中,所谓“颐养天年”也。裴果念旧,遂费尽心思又寻了一匹黄骢好马来,好歹寄托些旧思。
裴果跳下马来,先是与正干得热火朝天的兵士们点头致意,接着便凑近岸边,亲自取长篙往河面戳得几下。只是轻轻发力罢了,噗噗声里,冰面当即给捅出几个冰窟窿来。
裴果点了点头,自语道:“今岁关中大旱,本是大不幸,可到了冬日犹然天暖,对这凿冰破河而言,反倒又成了一桩好事。”乃轻咳一声,语周遭一众将校曰:“冬日大河结冰,无法舟渡,最怕就是东人铁骑踏冰而来。而今虽说冰层不厚,铁骑多半无法踏足,可也还要时时警惕,勤加凿冰破河,不可有一丝大意。”
将校们轰然应喏。
凿冰破河犹在进行得如火如荼,裴果甚为满意,当下掉头去了。
大约到晌午时候,日头愈大,浓雾渐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