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手刃了两人,衣服上和坐骑上都溅了鲜血,他接过小任拿来的一块软布,沾了水,一面擦洗马身上的血迹,一面看厮杀过后的战场。
郡卒伤亡了四五十人,道徒、波家宾客伤亡了七八十人。鲜血浸透了积雪,庄中地上远远近近、横七竖八地躺了数十具尸体。负伤的人哀叫求救。临近庄门的地方,两个屯长在指挥手下的兵卒灭火。庄子的深处,几个队率领着本队郡卒在搜捕逃跑的道徒。
主簿王兰撩着衣服,小心地避开地上的尸体,走了过来,问道:“荀君,俘虏怎么处置?”
截止目前为止,有上百道徒投降。
这些人,放是不能放的。
戏志才说道:“阿邓说,两天后本郡的太平道会同时起事。可以预料,等到那时,我郡面临的压力定然很大。郡中兵力本就不足,这些俘虏留着只会增添麻烦,杀了吧。”
荀攸不赞同,说道:“杀俘不祥。若把俘虏杀了,传出去,只会引起反贼的仇恨,促其死战,这对咱们不利。贞之,不如把他们押回郡府,暂送入狱中,留待日后处置。”
荀贞擦干净了马身上的血迹,又看了眼满地的尸体,尤其是那些战死的太平道信徒的尸体。若只看尸体,根本看不出这些死去的道众会是反贼,他们满面风霜,常年的劳动令他们手脚粗糙,大多皮包骨头,瘦骨嶙峋,与其说是反贼,不如说是食不饱腹的农人。
他想道:“千百年后,后人会怎么评价我?‘镇压农民起义的刽子手’么?‘屠夫’么?”他在任北部督邮时,诛奸除暴,所为者何?不就是为了能让百姓过上几天好日子么?可今晚,他却亲自动手、亲自带人杀了这么多走投无路、官/逼/民/反的百姓。
“唉。”
“贞之,今夜初战告捷,虽尚无波才下落,波连却被阿邓阵斩,妖道断一臂膀,是为喜事,你缘何叹气?”
荀贞全无获胜的喜悦。
“阶级斗争”四个字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前世时,因舆论刻意淡化引导的关系,他对这四个字的感受并不深刻,如今活在乱世的前夜,他深深地体会到了这四个字是多么残酷。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阶级。他现在的阶级是“士族”,是现行体制的既得利益者,再开明的士子也不可能和造反、试图打破现行体制的受压迫者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荀攸对这些“反贼”的态度是“留待日后处置”。戏志才更加干脆直接:“杀了吧”。
作为“士族”的一员,荀贞能够理解荀攸、戏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