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是吉利的日子,中午的几挂鞭炮响起,预示着邻家又有定亲的喜事了。眼看村头年龄相仿的青年都已有了婚约或婚配了,休妻丧妻之夫也已再醮(再婚),便是不三不四、摸鱼走混的闲耍都能伴得了媳妇,犁地拱田,成了家道……算起来,村里上下的同龄中,只有王大石干寡稀零,像荒土糙地里的一棵孤木,不成体统。
王大石觉得婚姻是大事,宜早不宜迟,只有娶媳生子,成家立道,这方入村谱,入宗庙,如此也不必惹得村头村尾的笑话。
他自己深知家境残破,长相丑怪,命中有克亲,害怕时间一晃,岁数大了,便青瓜变黄瓜,黄瓜腌咸菜了,毁了一生的幸福不说,断了家族的香火,算是不孝之罪。每当茶余饭后,他便思想随便拉磨一个,哪怕次品一点,只要能洗衣浆食,生火做饭就成。可是自己呆里呆气,又该如何接触女子,谁家的闺女又能瞧得上眼。
王大石这想法正合王里长的心愿。曾经有一天,王里长喝过酒跟他说:“你不能照我这辈子活法,年轻时游手好闲,耽误了年华。人这一辈子,年轻时是扎根,根札得紧实了,也好成材,可不能像我,闲散游荡,你要像田地里头的番薯一般活着。”
王大石一直记着王里长的话,纵然他不明白或不知道怎么样活,有几次他下田地里亲手扒开番薯窝窝,提起一只只番薯愣愣地看,除了看它大大的个头和实实在在的份量,似乎什么也没有看通。
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一些事情需要自己去做。
可是……
可是,自己是一块大石头,又臭又笨的大石头。他的抓周让村里村外传成笑料,他命中有克不能沾亲让人近之恐惧,他脸上的怪疮显得怪异和丑陋……除了他本身,王里长的闲琐无聊和不务正业、家庭贫苦残破都影响着他的心理,使得他变得妄自菲薄,沉郁寡欢。
他常常低着头,甚至不敢抬眼看人;他常常躲于偏屋,三五天不出院门,他似乎与世隔绝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媳妇孩子一辈子,这是每个人生需要经历的大事情。
可是王大石害怕,他害怕村上的每一个人,他害怕每一个女人,他不知怎么启齿跟人说话,哪怕那句话只有一个字。
他不愿什么事情都指望王里长,可是里里外外,王里长又没少问事。
这一段时间,王大石托了媒婆,媒婆帮着他四处寻访着,当得知是古安寨村的王大石,直接摆手,甚有女方的父母扁嘴鄙骂媒婆眼珠子掉裤裆里了,甚有拿着针头要缝媒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