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本是镐京城里并不起眼的一座宅邸。前后三进院落,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偏院,后头一片不太大的林子将前头的建筑群包围。论起来地方不算太大,朝中品级中等的大夫的居所大约都是这个规模。可这宅子却拥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身份,周夷王姬燮登上王位前曾困居于此处六七年之久,称为“潜邸”。
召伯虎是第三次踏入此处了,望着园中林木馥郁,鼻畔一股白玉兰花香袭来,顿时一种隔世之感油然而生。耳畔恍惚间传来婴儿的阵阵啼哭,引得他用目光四处寻找一番------
“子穆,有何不妥吗?”还是子弗父何见他情色有异,将他从恍惚中唤醒。
“哦,没什么。”召伯虎回过神,跟在领路的獳羊肩后头,引着子弗父何往最里的一进院子走去。
“公子爷,这最里头的院子靠近园子,景致最好。您今后在屋里闷了,可以带着夫人一起在园子里散个步,平日里养养花草都是十分便捷的。”獳羊肩一边领路,一边夸说这最里院子的诸般好处。子弗父何心中泛苦,不就是最里头的院子便于看管吗?偏要找这许多借口。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召伯虎向子弗父何拱了拱手:“子何兄,你莫要多想。原是你即将成婚,继续住在馆驿多有不便,所以大王才特意安排了此处供贤夫妇居住。说起来,也是王后娘娘的主意,这宅子也需有人住才不易荒废,两下便宜。”
子弗父何正色道:“子穆哪里的话?吾弟有负于大王恩泽,我为宋质子,大王赦免我的死罪,还赐婚于我,大恩大德,虽粉身碎骨难以相报。岂有其他之想?”他接着深施一礼:“还未多谢子穆兄在朝堂上仗义执言,救我于斧钺之下,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召伯虎赶紧扶起他来:“你我同为社稷之臣,自当为国事着想,我救你只为大义,并非为私交。”末了,他再多问了一句:“子何兄,你既为周臣,亦为宋国公子,倘若宋公子鲋祀铁了心与大王为敌,你待如何?”
子弗父何神色坚毅,毫不迟疑地答道:“我身为周臣,自不能背叛我王;但我亦子姓公子,也不能损伤故国与血脉之情。真到了那一步,我便只有以死相谢,以全忠义了!”
“子何兄真乃纯臣是也!”召伯虎赞叹道。
召伯虎走出大门,回首望着这片周王故宅,心道:王后让子弗父何与齐姜在此处成婚,是否意味着她已决意放下当年之事?如若真是如此,那也是可贺之事。毕竟,总揪着过去不放,于人于己都是有害无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