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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井离这儿挺远,说不准咱们得饿死在路上!可不管咋说,咱们也得再……再挣一挣!若是……若是能有一盏灯可就好了……”
崔复春还没应。
三骡子俯下身子看了一下,以为崔复春又昏过去了,忙又用水去淋崔复春的脸,不料,这回却没淋醒。
崔复春死了。
三骡子猛然感到一阵凄冷,这么一条顽强而倔强的生命竟然说死就死了,他有了一种上当的感觉。为了这条生命的存在他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那么多的汗水——那是他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啊,而他竟欺骗了他,竟一声不响地死了,又把他一人孤零零地抛在这黑暗的地下,这是多么无情无义啊!早知他活不了,他根本不该救他!根本不该把自己宝贵的精力浪费到他身上!
这是一个骗局!
生命的道路上处处是这种骗局!
设若当初他硬下心肠,不带崔复春一起上路,只把他当作一具尸体,他也就不会被骗了!
却也是好事。崔复春死了,他从此以后,可以告慰自己的良心了,他可以轻装上路了,他的肩上不用再背负起什么道义上的重担了。
他将崔复春身上的半截破裤子扒了下来,揉成一团,夹在了自己多毛的腋下,又沿着那条来时的黑巷,向原路踉踉跄跄地摸回去……
却摸迷了路。在一条小巷子里,他昏倒了。
最后一次分肉时,二牲口发了火,他又一次发现:肉被偷了!
这是确凿的。二牲口再傻也能看得出来。上一次分肉时,他疑疑惑惑地觉着肉被偷了,可他没说,他找不到证据,他把肉在手上掂来掂去,最后,长长叹了口气,终没把他的怀疑讲出来。这一回却不然。这一回,肉被偷去了一小半,巴掌大的一块肉上硬被谁撕下了两大条,撕过的地方还有手指抠出的湿漉漉的印子。
“我日你们祖宗,哪个王八蛋偷肉了?”
“是胡工头!”小兔子尖声叫道。
“二哥,是小兔子偷的!准是小兔子偷的!他一直走在你身后!”胡德斋也可怜巴巴地喊。
二牲口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小兔子,又看了看胡德斋,半天没有说话。
“二哥,真是胡工头!”
“二哥,我……我怎么敢呢!二哥……二哥,你可不能信这小东西的话!”
二牲口的脸被愤怒和痛苦扭得变了形,他深凹在眼眶里的两只眼睛里放射出狼一般的凶光,牙齿咬得咯咯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