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水都吸到肚里似的。
他喝足了、喝饱了,这才想起崔复春,忙又爬到崔复春面前,摇着他的身体道:
“老崔哥,水!这里有水!”
没有任何反应,崔复春昏了过去……
他将湿淋淋的手放到崔复春的鼻孔下面,隐隐觉出了崔复春微弱的呼吸——崔复春没有死,他的心安定了一些。他再一次爬到水仓边上,将自己身上的那件破烂肮脏的小褂剥了下来,全部浸到水里,尔后,提着水淋淋的小褂,回到了崔复春的身边,拧出小褂上的水,在崔复春的脸上浇着。
地下水很凉,崔复春被激醒了:
“水?是水么?我……我想喝……喝……”
“好!好!老崔哥,你等着。”
三骡子又跑到水仓边,将小褂在水里浸了一下,慌忙提过来,把水往崔复春的嘴里拧。崔复春先是贪婪地喝着水,继而,探起身子死死咬住了挂到他嘴边的一缕布片,拼命咀嚼起来,仿佛咀嚼着一片菜叶、一块肉皮。三骡子本能地将小褂向空中提了提,“吱啦”一声,一截衣袖从小褂上撕了下来……
饥饿!
三骡子马上想到了这两个可怕的字眼!他也饿呵,在黑暗中摸索的时候,他无意中找到过两簇蘑菇,他悄悄地独自吃了。
他还吃过腐朽的坑木。
他独独没想到吃身上的小褂!
细想一下,小褂原本是可以吃的,小褂是棉布的,是棉花纺出的线织的;棉花和五谷杂粮一样长在地上,五谷杂粮可以吃,棉花也可以吃!早年,在这块土地还没有开矿之前,他们家是种过棉花的;他记忆中最好的零嘴儿就是炒熟的棉籽,那棉籽香喷喷的、油光光的,好吃极了!不过,那时节,他从来没想到过,他日后有一天会去吃小褂……
现在,崔复春提醒了他,他也将小褂上的一块布撕了下来,塞进了自己的嘴里,死命地咀嚼起来。他想,这不坏,很不坏哩,至少,小褂吃进肚里不会给他的生命造成危机,至少比吃面矸子要安全得多——几年以前,有一个窑工被埋进独头窝子里,就是吃面矸子吃死掉的……
牙齿却仿佛失去了往日的尖利,布片儿在嘴里总是嚼不烂,迫使他的口腔不停地分泌出许多唾液,好几回那团成了球的布片被舌头送到喉咙眼上又缩了回来……
他实在咽不下去。
他改变了方法,将塞到嘴里的布撕得很小、很小,他不再费力地咀嚼,只是象征性地嚼两下,便和着口腔里的唾液,硬吞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