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纷纷,一夜入秋。
秋高气爽,夜间凉意沁人,西边天现上弦月,待到夜半,它自然隐匿不见了,唯有几颗星子寂寂挂在天边。
乐广推开西窗,坐回床上,披着单衣,身影落寞寂寥。
陈年旧事纷至沓来。
他大病初愈时,世间已无扶荷此人,正如薤上露,一夜忽奄。
再过些年头,新帝继位,内宫的消息传出来,那个名叫二世的姑娘正合了他心中多年的推算。
“扶荷说过‘正好’,她年纪应不出我上下,相貌理应不差。”
“除我之外,扶荷可曾将她托付他人?她是否无人接纳,做了冤魂,那我便实在对不起她。”
乐广将虚无缥缈的一厢情愿强加于往事,心中常常为此闷闷不乐。
二世一朝撞在他面前,让他在深深的自责和幻想中窥见天光,夙愿得偿。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仔细观察过后的有意为之,二世遇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多。
这日是七月七,文人雅士曝书,寻常百姓家晾晒衣物,墨香混着布料的陈腐味散入秋风,吹满整个上京。
上京大市东有通商、达货二里,居民大多以贩卖杂货为业,喧嚣吵闹,鱼龙混杂,世家子弟自恃身份,很少有来此处者。
一路向西,便是延酤、治觞二里,此处布衣以酒为业,淳酿十里飘香。
二世穿梭来回,却被一酒肆中映在山水屏风上的卖酒少妇和她身边的青年吸引。
她停脚侧身,便可将内里看透大半。
那青年灰上襦黑裙裤,脚着方头木屐,头发用一只木钗松松挽就,可谓半束半散,两腿交叠,埋首西边,惬意地躺在少妇腿侧,少妇靠中间,看不清楚全貌,正当垆沽酒。
当街无人对这种悖礼行为指指点点,显而易见这种情况已为人熟识。
酒肆内堂里走出一年纪三十左右的男子,他过来拍了拍这青年的肩,喊道:“阮修,快至正午了,还不回家吗?”
醉酒青年应声缓缓睁开迷离的醉眼,左手撑地坐起,环视四周,右手拿起酒壶大喝一口,这才不急不缓起身出门南去。
他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喝酒,头发早已散乱,钗子落地,没入沙尘中。
“其实距正午还早啊!”
二世伏身去捡,一双白靴映入眼帘。
乐广笑道:“姑娘好。”
二世站起将钗子收拢袖中,道:“公子也会来这种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