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白身,此次奉召入宫,乃是族人公推而来。
承平殿内,御榻阶前,谢安见了咸康皇帝,以礼参道:“陈郡谢安,叩见陛下。”病榻之上,司马衍闻声而起,蔡允忙上前搀扶着,司马衍半身微微坐起,气喘吁吁道:“卿家近前,朕......朕有话要与......与你说。”谢安道声是,趋步至御榻前,躬身道:“陛下圣躬欠安,未可大动。有什么旨意,臣洗耳聆音。”司马衍微一点头,又示意赐座。蔡允忙取来御驾尝坐的一张梨花椅,请谢安坐了。
司马衍双目微睁,口角流涎,已经油尽灯枯,忽然伸出一只手,抓向空中,似有无限遗愿要说。谢安伸出双手握住司马衍那只枯手,轻声道:“陛下,臣在这里。”司马衍精神一振,目光登时有了神采,瞧着谢安道:“朕命不......久矣,如今......内政不稳,外有权臣,朕遗世后,卿......卿当做当世周勃。”说到“外有权臣”时,以手指向殿外游廊方向。
谢安情知圣上是在向己托孤,暗示自己效法汉初太尉周勃,待皇帝大行后,翦除权患,安扶宗室。当下伏地顿首,道:“陛下春秋正盛,不过偶患微恙,当安心调养为要,便是顽疾杂症,亦当着医慢慢诊治,万不可因此自生轻念,说此不吉之言。”
司马衍微微一摇头,道:“朕是不......不行了,以后的事,只......只有天知道。”言罢大咳起来,面色晦暗无华,随即吐出一口血来。
蔡允忙上前扶着圣上躺下,又端来清茶润口,司马衍咳声逐渐平息下来,双目紧闭,气若游丝。片刻后,手指在床沿上轻轻敲了三下。蔡允会意,自他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按事前所约,走至屏风后一座书柜前,用钥匙打开第三层柜子,取出里面一个木匣,回到圣上身边。
司马衍用手一指谢安,再无力气,头一歪,沉沉睡去。
蔡允明白圣上之意,转向谢安,将那木匣双手举起,“圣上旨意,要老臣将此匣交予谢先生。”
“臣以怖惧,谨奉圣旨。”谢安初时颇感意外,略一思索,躬身接过。
出了承平殿,想起适才情形,轻叹一声,正要走时,抬头远远瞧见游廊上众人犹在,他略一沉吟,大步走到众人跟前,笑道:“圣上星火召见,我当何事,原为垂询去岁陈郡田亩赋税一事。闻得如今徭役轻薄,圣心大悦,当即赐我一碗莲子羹,与君同食。此等浩荡天恩,实是臣子百死不能报于万一也。”说罢微笑而去。
众人望着他的背影,登时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