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忠你疯了吗?怎么能让女人进窑里头,多大的晦气,快拦住她!”
“我看谁敢动我娘!”
“你们行行好让我进去吧,我快不行了,只想见我儿子最后一面,求你们了……”
“你儿子是谁?”
“阿谦,我的阿谦。”
“湖田窑有这号人吗?”
“当然有!我哥名叫徐稚柳,字谦公,是湖田窑的小东家!”
“谁?”
“徐稚柳!”
“徐稚柳不是死了吗?!”
“你说什么?!你说谁死了?”
混乱人声中总算有人搞清了状况,难怪徐稚柳迟迟不肯露面来见自己病危的母亲,难怪徐忠这个一家之主,会枉顾窑厂不得进女子的祖训,任由仆从放那一对母子进来,可里面俱在等开窑的窑户们岂是好欺负的?
自从得知徐稚柳以身蹈火“殉窑”后,搭湖田窑烧瓷的坯户们、窑户们就再也坐不住了,消息插上翅膀飞了出去,不出一柱香,景德镇内外皆为震动,堵得湖田窑水泄不通,一天一夜没个消停。
临到午间,在浮梁官兵的严厉肃清之下,好事者才不得不一一离去,留几位当家在内厅商议后续,以夏瑛、安十九和浮梁知县为首,三窑九会主事人作陪,由徐忠与湖田窑的大管事们主拟章程。
按徐忠的意思,当然是立刻停火,所有损失皆由湖田窑来承担。他与徐稚柳虽不胜父子,但有叔侄情谊,十年相守,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湖田窑有今日盛况,纵不愿也不甘,徐忠也必须承认,徐稚柳有不二之功。
只里面烧的不止湖田窑和一些民窑、坯户的瓷,还有御窑厂的瓷器,烧得好,甚有可能作为御用瓷一齐贺岁万寿节,皇权当前,谁敢造次?皮球踢到安十九和浮梁知县跟前,谁都不肯接茬,夏瑛一时间也难决断。
论理,应该烧完一天一夜,待到正时才开窑,毕竟此时停火也挽回不了什么。
论情,一代商才,相才,怎能任由白骨成灰,任人于脚下践踏?
夏瑛左思右想,始终难以两全,就在他拍案决定立刻停火时,安十九懒洋洋地站了起来。他抚着手上的玉扳指,清俊的眉眼含着笑意道:“左右不过还有半个多时辰,何必为了一个死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夏大人,若此事传回京中,您打算如何向皇上解释?”
“当然是据实上报。”夏瑛为人端肃,绷着脸道,“皇上仁厚,想来可以体谅下官惜才怜才的拳拳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