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稚柳自梦中惊醒,额上汗液涔涔,耳边还萦绕着一句挥之不去的“柳哥”,简直魔障了。看窗边鱼肚泛白,遂起身更衣。
时年过来一看,公子竟又换了一身衣裳。屋内没有热水,显是用的凉水。
小孩子哪懂那许多,只道:“公子往后若要用水,直接唤我就好,洗冷水澡会生病的。”
徐稚柳笔尖一顿,没有应声。
及至晌午,景德镇上下就传遍了,春夏之争,徐稚柳更胜一筹。只徐某人盯着院子里砸碎的一抔残次品,个中滋味难以言明。
若只以工艺论,两只青花碗实各有千秋。
小神爷窑火神通,烧出来的青花碗光泽莹润,通透明亮,胚胎如玉,满目生华,多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即便是不够擅长的花鸟虫鱼也要釉面里熠熠生辉,似温润的瓷片中化开一团融融春意,携来些许暑气。而徐稚柳工笔一绝,十年修行功底深厚,见蝉如闻夏音,见莺如见春意,春夏之景竟在同一只碗上平分秋色,再勾以青花,古韵典雅,风流蕴藉,隐含清正之风。
即是这文人的风骨,才令他更胜一筹。
只外头人不知道,他曾失手多少次才画成这只碗。且说白了,手工作品哪有高低,不过又是一次侥幸。
他心里这么想,梁佩秋却不以为然,相反的他无端端忧伤起来,既惋惜明珠蒙尘大材小用,又叹恨自己无能,满眼小儿女的那点私情,何堪匹配?
他伤心到两人再见时低落藏也藏不住,素来会发光的眼睛都黯淡了。徐稚柳安抚了一阵,却是无用。
小白兔自怜自哀:“书里都说你我棋逢对手,我从未想过,现在想想,我哪里配呢?”
又是书里说。
“你经常去听书?”
“我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偶得空暇便在茶楼里了。”其实不然,他是有空没空都要去茶楼听书,只听画本子里关于他们两人的故事。但凡说书先生今天换个人说,他抬起脚马上就走。
他年纪小,性子慢热,习惯了独来独往,在安庆窑没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仔细想来,之所以常常流连茶楼,大概是因为他有太多只能一个人去做的事吧?
徐稚柳看少年低着头灰心丧气,实在可怜,因下一个沉吟:“不若……等夏日荷花开了,去我家里坐坐?”
少年猛一抬头:“你家里?”
“我的私宅。”
“荷花?”
“是,书里只一个说得没错,我有一方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