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赏赐发下来之前,徐忠的右眼一直跳。他问徐稚柳右眼跳财还是跳灾,徐稚柳刚从外头回来,肩上落了雪,他匆匆拍了两下,从怀里拿出一张官帖,交代管事送去瓷行。落了座,喝了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凉掉的茶,便开始安排冬末暖窑神的祭祀活动,送请柬,借飞虎旗,还要裁黄纸写对子,请唱堂会,一件一件都敲定妥当,方才想起来徐忠还在等他回应,遂想了想,说跳财,忙又低头在簿子上写些什么。
徐忠走近了一看,又是帮哪个瓷行申请的官帖?
“让工部直接在景德镇搭个办事处得了,省得来回跑,不要车马费?”
“大雪天的也不容易。”
徐忠一笑:“你倒是乐善好施,这些个瓷行,托你办理官帖的时候上赶着讨好,回头一开业,屁股倒贴都不要。”
开瓷行的,那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跟他们还不一样,说得崇高点,半工半商的手艺人至少有情怀,有节操,生意人有什么?都掉进钱眼子去了。景德镇又不是只有湖田窑一家子制瓷烧瓷,别的窑户多得很,物美价廉,卖谁的不是卖?
这道理徐忠都懂,就是看不惯那些人的嘴脸。
“怎么需要有名家手写招牌镇场子的时候就想到你了?到底是因为你小小年纪已是童生,文化人矜贵些?还是看中我湖田窑的名声响亮?”
徐忠一说完,就觉得这话不好,两头得罪,果然徐稚柳旁边的管事呛了口茶,笔也顿住了。甭管是看谁的脸,其实说到底,还是湖田窑沾光不是?管事想打个马虎眼,一张嘴哈了口气,赶紧又捧上热茶。
屋内静了一瞬,徐稚柳最终敲定选个京剧班子,夜里搭几场小戏,一直唱到天亮。
徐忠说:“小戏好,让他们踩高跷,围着御窑厂唱,让前后几条街的窑户们都听听。”
“恐怕要被骂吵人清梦了。”
“随他们骂去,那些天满街都是唱大戏的,说不定还要跟过来讨彩头。”
“那是那是。”
大龙缸一出,可不得都来讨彩头吗?徐忠给自己搭了台阶,自顾自就下来了:“先不管别的,你这只大缸烧得好,按照以往惯例,今年应该会有笔丰厚的赏赐,到时候给大家伙发红利。”
御窑厂每年都会上供不少瓷器,内务府负责分发,后宫和各亲王府邸都有相应规制,但真正的皇帝御用瓷还得是精品中的精品。就说这件大龙缸好了,前明嘉靖年间有过一只,上面青花只画了两条龙,个头也比他们的小,工艺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