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让照顾有加,非但不收他的学费,反而隔三差五带他去家里吃饭。
彼时,许元阴的女儿许落不过三四岁。
小姑娘扎着两个圆乎乎的垂髫小髻,穿一身鹅黄的衣裙,发上系着鹅黄的丝带,仿佛春天枝头新绽的柳芽儿,摇摇摆摆跟在他身后,脆生生喊着他“袁大哥”。
而今,这小姑娘长得竟是这般大了。
她身上的衣裙破旧脏乱了些,脸上也染了泥垢,然发仍是双髻,飘坠着鹅黄的发带。
那一双亮晶晶水润润的杏儿眼,也隐约带着记忆里熟悉的模样。
然,分别十年,当前又是两军交战之机。
就算她真是许元阴之女,来此有何目的,不能不细究一番。
袁让做了个手势,示意许落坐下说话。
他亲自给许落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这才道:“你不是在郧州城,怎会来了这里?”
许落眼泪顿时又止不住,簌簌落下,“顾英奇给朝廷写信,说我爹和叛军有勾连,他们,他们把我爹抓走了……”
她抹了把泪,“我和娘被赶出太守府,无家可归,娘又病了,还好遇到了韩伯伯……”
袁让挑眉:“韩知礼?”
“嗯,他和我爹以前都曾在南江为官,是很好的朋友。”
许落将韩知礼如何到郧州城寻她,她如何利用神算之徒的身份获得顾英奇信任、如何被顾晋鹏胁迫随军同行,又如何在江陵道中伏击后,顾晋鹏与顾骁野分道扬镳强带她去南江等,都一一细说了。
只隐去顾骁野背她出山林、她又暗自去了一趟南江见顾英奇这两件事。
“我躲在山洞里,看着顾骁野杀了他大哥和那些侍从,我不敢出声,只等他走了,才敢出来。”
许落哭得红红的眼里盈满惊恐,仿佛又回想起当初可怕的一幕。
“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我害怕被顾骁野抓到灭口,又不敢去南江,听人说袁大哥就在历城,我这才来了这里……”
她哭得很伤心,一下下抽泣着,抬手用手背抹着泪,脸上带出几道鲜阴的泥印子。
袁让心下失笑。
这丫头都这么大了,抹泪的姿势,竟还和小时候如出一辙,一哭就把脸给哭得脏兮兮的。
许落伸手,轻轻扯着袁让的衣摆,仰着小脸,红通通的泪眼望着他,声音带了几许哽咽:
“袁大哥,我不知道还能去找谁,求你别赶我走,救救我爹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