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实在家吃罢晌午,又小憩了半个多时辰,一直等到日头悄然向西了,这才不紧不慢地出门。
过了区家河,堪堪走近商家庄,他便带着女儿离开了大路,顺着田地里的土埂子在庄子外围绕了小半个圈,避开商家大门前热闹喧嚣的流水筵席,直接从后院门进了宅院。随便找个人问了两句,他便把作为礼物带来的几张地契房契都交予小蝉,让她自己去寻月儿和二丫她们。小蝉知道她爹要和商成说一些要紧的事情,就懂事地先走了。
等谷实走到后园的时候,听说消息商成,已经和蒋抟还有杨衡在角门边迎候他了。
商成把他让进了草亭坐下,又给他斟了一盏茶汤放到面前,笑着说道:“您怎么也过来了?上午我听说您派人送了礼过来,还估摸着,您不会来的。”
谷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自打走进草亭,他第一眼就落在石桌正中间的那个乌漆描金大木盘上。木盘里铺着一层厚厚的紫酱色漳绒;在漳绒上面,放着大大小小十几样水琉璃所制的器皿物件。这些水琉璃显然都是出自高明匠师之手,有的形状似振翅翱翔的飞禽,有的形状如昂首张舞的走兽,还有两件清清楚楚就是镇纸与笔架;在这些物件之间,还散乱放置着几颗宛似珍珠一般光泽圆润的琉璃珠子,所有这些物事,无一不是晶莹剔透极尽自然造化。随着人的身体俯仰视线游移,器物上时不时之间会迸起一缕绚烂的七彩光芒,却又是乍现骤隐,令人难以琢磨……
谷实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些物件器皿。过了一会,他才抬起头来问道:“这些都是玻璃?”
“是啊,这都是玻璃做的。”商成说。他转过头瞅了一眼杨衡,又添了一句,“现在叫‘玻璃器’。一一这是当今给起的名。”
杨衡笑着说:“日前工部向当今呈献玻璃器十六箱,天子大悦,当即书写‘玻璃器’,赞曰‘乐汵冰心天上有,曲尽巧妙人间无’。”
谷实咂舌摇头嘴里“啧啧”连声。天子亲自命名,这可是了不得的殊荣了!他不得不感慨,工部的玻璃来得真在时候。只看眼前这些玻璃器,就知道这一番在朝堂上争斗张朴必然是大获全胜!那些领头弹劾工部和常秀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谁都逃不掉“无端构陷污毁同僚”的罪名,等待他们的不是降级留用就是降职外委;那些蜂拥而上的人也落不了什么好,哪怕法不责众,眼前吃不了什么大亏,可要想不被人秋后算帐,那就只能偃旗息鼓伏低认错;还有吏部尚书副相韩仪,他一直都在暗地里和张朴争左相的位置,百官弹劾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