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他没有再等田岫答话,自顾自就说下去,“和一个唐朝人有关。我想打听一个唐朝的天文学家,叫做僧一行的。”他怕田岫听不明白,还画蛇添足地说,“‘僧’就是‘僧侣’的那个‘僧’字,一行是他出家之后的法名。”
“就是作《大衍历》的大慧禅师吧?”田岫马上说道。
这一回,田岫说话的口气很平淡,似乎她不是在给商成解答疑问,而是在说桌子椅子这种触手可及的寻常物事一般,连声调都没个高低起伏。商成能够察觉出来,她的话里带着一种对自己的小看和轻蔑。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有种很荒谬的感觉,他就象个刚刚启蒙的学童,正站在私塾老师的面前聆听教诲。事实上,他也确实是在接受教导一一谁让他不知道大慧禅师是谁呢?
“本朝高宗太嘉年间的《唐书》里就有《一行传》。”田岫说。
商成的脸红了一下。他以为田岫又在讥讽他。他书房里就有一套《唐书》,是搬家时薛寻送的,他还没来得及翻看;谁知道这书里竟然就有僧一行的传记。不过,虽然田岫已经给他指明了道路,他还是准备继续问下去。自己去书里东翻西找,哪里能比“活字典”来得快呢?田岫博闻强记,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管是什么书,大段大段的原文都是张口就来,向她请教才是真正的书山捷径。
他说:“我记得,僧一行曾经主持过一个大规模的地球子午线测量工作,是选取经度大致相同的四个地方,通过测量北斗星的高度,再对照四个地方的日影长度,又实地勘测了四个地方彼此的路程远近,最后测算出一个结果。这个结果是说,假如北极的高度相差一度的话,那么南北两地相距的距离就必然是一个固定值……”
他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用白话来描述自己的想法,但是,他的努力基本没起到什么作用。从他一开口说话,田岫的眉头就皱得很紧,最后几乎在眉心攒起一个川字,还用一种意味很值得探究的眼神一上一下地来回打量他。看她眼下的模样,很显然,她多半是不理解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商成也是累得一头汗。他连说带比划,最后干脆从墙根找了根木棍,蹲在地上画了个草图。他指着图说:“就是这个。你记得这个固定值一一就是北极高差一度时南北两地相距的距离……”他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他觉得,即便自己这样说了,还是不能清晰地表述自己的意思,或者说他觉得这样说了田岫可能还是无法理解。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只好昂起脸巴巴地望着田岫。你应该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