哽咽:“又教我姐和您惦记了。去年的帐债我们都还没还齐,你们……你们这样……”她说不下去了。她男人也撩着门帘出来,没说话就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女人突然又咬着牙发狠说,“都怪那个卖麦的关中客!要不是他半夜点灯泼了灯油,我们怎么能落到这步田地!他就该……”
她后面大概还说了一句很恶毒的诅咒,可商成并没有听懂。他已经听出来了,这女人一家现在的境况是一个关中来的客人造成的,她对那个人有着刻骨的怨恨。假如那个客人现在敢出现在她面前的话,商成绝不怀疑,这个满腔怒火的女人一定会把那人挫骨扬灰!
花大哥也叹口气,宽慰她说:“算了。人都死两年多了,你还这样记恨他做什么?说起来他也可怜,人都烧成了炭,什么东西都没留下来,想给他家里报个丧信都不成。他自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不说,他的家里人肯定还定定地牵挂着他的平安,盼着他能早日回去……”
女人不敢反驳姐夫哥的话,可是又放不下心中的仇恨,站在那里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喘粗气。
“那我走了。你姐早晚都在,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去。”花大哥也不再说什么,牵着辔头让温驯的马匹转了个弯。“要是赁房子的钱还是不够,你们也别着急,找我或者找你姐说都行,我们来帮你们想办法。”
女人点头答应,又拿围裙抹眼睛,忽然说:“大哥,别忙!”她跑进屋,不一会手里拎着个小包又跑出来,把包塞到花大哥手里,说,“夜里凉,这包里有一壶酒,冷了喝两口去寒气。还有两张油饼和一点牛肉,你拿着消夜。”
“哎。”花大哥也不推辞,就把小包塞进马鞍边的褡裢里。
“等一下。”商成突然说,“我也有点饿了,想在这里吃点东西。就是不知道花大哥麻烦不麻烦。”他是怕耽搁花大哥回车马行缴差事。他是真地有点饿了。下午他从皇城出来就径直去了汤府,本来想着在汤老相国那里吃喝一顿,可汤行是读书人,吃饭时最讲究的就是一个节食惜福,小方桌上七八样菜里倒有大半是豆腐豆芽和豆皮,素得不能再素不说,饼啊馍的也做得精制小巧,他一连吞了十来个饼子都和没吃一样,到后来他都不好意思再去拿饼馍,只好喝碗豆腐脑就说自己饱了。从汤府出来时他还说找个地方大吃海喝一顿,结果没走出多远就遇见潘涟,然后就去茶坊里灌了一肚子茶水,勉强靠着茶坊送的几样点心才压住饥火。现在小饭店里蹿出来的一缕卤牛肉香味就在他鼻尖飘来飘去,肚子里馋虫擗踊,又哪里还按捺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