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士其立刻就找到了那两道目光的来处。
一一是李慎!
他干咽了唾沫。两个人的目光悄然一碰,又各自一副若无其事的端详神态平静地移开。
因为资历深勋衔高职司重,又有开国子的爵位,李慎坐在帅案前左首第一位。现在正是秋老虎肆虐的时节,燕州又是连日响晴赤阳曝晒又兼久旱少雨,天气本来就热得难捱;此刻时已向午,议事厅外被日头映得白晃晃一片,庭院中的树石廊道尽在蒸腾的热浪里如水波倒影般流离摇曳。天气大,议事厅前后又不通风,而且这是军事会议,厅上四门合闭八窗紧扣,更是燥闷难当,来参加会议的人大多是幞头罗袍的清爽常服,兀自一个个热得黄豆大颗子汗顺脸颊滚淌。独有他不同,头上四翅精铁兜鍪擦拭得镫亮,毛茸茸单貂尾搭在肩头,斜肩跨胸披罩的赤红战袍下将军绵甲收拾得一丝不苟,双手柱着封爵时赐的御制宝剑,板着须鬓班白的一张长脸,又黑又疏的两条断眉下三角眼里似合似闭地踞坐在座椅里。
三天前,他在端州收到商成的提督钧令和秋季作战中燕东方向的详细方略。本来钧令里交代得清楚明白,他不必到燕州参加军事会议,只须依照方略执行就是。可他不情愿放弃这次机会,两天两夜趋进三百里路,总算赶上了这次会议。眼下,他全副御赐披挂煎暑熬热地坐在这议事厅上,看着在商瞎子屁股后面亦步亦趋的张绍,看着对商瞎子谦恭有加的西门胜,看看这议事厅上屏声静气的一众将军校尉,心头不由得油然而生一股傲气一一哼,除了他李守德,燕山卫谁还能和商瞎子分庭抗衡?他为什么要不辞辛劳跑这么远的路?嘿,他就是要让别人知道,李悭倒了,可李家还没有败,李家还有他李守德,燕山卫也还不姓商;不管什么时候,他李守德依然是李守德,他依然是燕山的一个人物,还是燕山卫军里的老资格;商瞎子再装腔作势假威假福,他也不怵!
他坐在座椅里,抿着嘴唇眯缝着俩眼,佯作专心听商成说话,借着眼角的余光的打量着帅案后的那个面容丑陋可怖的年青后生。听着商成长篇大论地叙述突竭茨人,他肚子里不止一次发出冷笑:这就是朝廷为燕山卫挑的提督?这瞎子也配当这个提督?那些瞎了眼的重臣怎么不来看看,这帅案后坐的到底是个将军,还是个吟唱没影子话本的伶人?
想到这,他又不禁想到前段时间收到的一封友人从上京捎来的密信。信上说,有关燕山提督的人选问题,朝堂上最近接连议了好几回,门下中书两省建议顺理成章地就让商成接手,六部也不怎么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