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歇下。
约莫等到四更时分,孙福他起床换上一身粗使仆人常穿的破旧短衣,摸黑来到那捐冥差客人的宅邸后门附近耐心等候。
又过了两袋烟功夫,打西边,有四个苦力打扮得夫役“嘿唷嘿唷”得推过来一辆载着十来个不停散发着臭气的大木桶的板车,原来是出城倒‘夜香’(马桶)的大车倒了。
只见那辆板车在宅邸后门处停下,接着就有两个苦力走上前去拍打叫门。
不一会儿就见后门“吱呀”一敞,两个苦力随之推门入内,不多时就吃力得各提着一个半人来高的大木桶走了出来。
等两个倒香苦力将刚才提来的大木桶放在板车上盖严捆牢,四个人再度奋力推车启行。
就在这时,早已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孙福赶上前去,伸手拦住板车去路,接着就给那四个倒香苦力每人递上一块散碎银子。
原来这出城倒夜香的苦力,每日四更刚过就得起身挨家挨户得收集马桶,之后赶在五更城门初开之时出城倾倒洗刷车上的马桶,一直要忙到日头过午,才能赶回城里歇息。
这种活计又累又脏不说,官老爷开给的月钱还少,一般人都不愿沾包,向来只有衣食无着或是因罪受罚之人才肯应差。
所以这些倒香苦力最是嘴敞,各种阴私潜伪之事就没有他们不敢说的。
“反正小人就剩贱命一条,这还有什么可顾惜的?老爷您要是因俺们说了几句闲话这种小事就怪罪下来打板子,却看到时还寻不寻得到人每天吃苦受累得出城倒这个夜香!”
既然官老爷都装聋作哑得当看不见,那这些倒香苦力说起旁人家的小话来就更肆无忌惮。
只要来人将钱递上,那就问一答一,言无不尽;再加上他们每日都穿家过户,对各家隐私之事更是知之甚详。
“想让俺们进门替小乙哥你拎出这又脏又臭的马桶也行,劳烦小乙哥你在一旁给俺们说几个可以拿去换几文酒钱的俏事。
这样俺们就算承了小乙哥你的情意,不但马桶不用过你小乙哥的手,也绝不往外吐露有关你小乙哥的只字片语。
若是小乙哥你闭口不言,就莫要怪俺们不讲情面,相烦哥哥你自己把这马桶拎到车上去休!”
不光如此,要是某日这家往外拎的马桶之中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物事,比如后宅女眷使落胎药悄悄打下来的未成人形的死胎之类,更是要额外将出一笔钱财来封这些苦力的嘴巴,让他们不要把这等闺帷不修的丑事说得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