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氏,算得亲王,因得耶律洪基宠信,长女竟能被进封为公主,次女耶律卿云亦早早就得了郡主的封号。
北朝的郡主,爱上了南朝的乐师。
然而这桩可以碾压那些丑陋的政治婚姻十遍的美好情事,却不见容于郡主的家族。
不仅仅因为地位的尊卑,更因为,一年后,辽国鹰派权臣、铁腕副相杨遵勖,开始就宋辽边界问题,向大宋挑衅,宋辽在澶渊之盟后的睦邻关系,第一次出现下滑。
耶律卿云不管不顾地与赵乐师出走燕京城,却在进入宋境前,教父亲的亲军追上。
郡主的机敏,令她帮助情郎逃脱了,自己则被擒回了燕京城。
……
“母亲在燕京的耶律王府里,生下了我。外祖父不许我活下来,外祖母以死相求,才保住了我的命。我五六岁的时候,外祖母故去了,外祖父让母亲嫁给萧家,她不愿意,外祖父对我又起了杀心。狗来追我,咬我,我跑不掉,被绑住,我听到母亲在大哭,然后是我的养父赶来救了我,抱着我去求外祖父,他要娶母亲,也要抚养我。我从此以后,就变成了萧家的儿子。”
“我姓了萧,养父对我们很好,母亲却仍想逃走,来宋境找我的生父。她带着我又出了燕京城,穿过闹饥荒的平原,进入豺狼出没的山林,要不是养父来寻,我终究还是会命丧狼口。”
“少年的时候,有一阵,我怨恨母亲,觉得她疯了。这些年,我开始明白,她没有疯。”
邵清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看着姚欢,想从她的瞳仁中,阅读她此时的神思,作何反应。
片刻前,姚欢甫一听到“我是半个辽人”这句话,当然是震惊的。
但这震惊没有持续多久,更未加码慌张、抗拒、愤怒、试图告发等毁灭性的情绪。
此刻,她坦然地盯着邵清:“你说得对,你母亲没有疯。朝云娘子那样年轻,又有苏公和苏夫人安排另外的好人家,她仍然从黄州到惠州,不离不弃地跟着苏公。她这是疯了吗?你母亲,与她是一样的。她们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人。”
姚欢捧住邵清的面庞:“不是她们疯了,是这个时代在许多个瞬间,疯了。党争,战争,不管是宋人还是辽人,或是你在边关见过的那些西夏人,张口就来的血性二字,其实要么为了自身的飞黄腾达,要么为了转移治下的内政危机。烙在骨子里的权欲,大伪似忠,振振有词,幻想着从个人到王朝,都能迅速地达至霸主巅峰,浑不顾,人性本源的自由与善良,才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