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曾布在枢密院,听完各房汇报政务后,正准备下值回府,一个小黄门急急来传:“官家在崇政殿等枢相过去问话。”
曾布见是个平日里面熟自己也命人打点过的内侍,遂和颜问道:“晌午时,本相已在政事堂,和章相公蔡相公一道,例行向官家奏对过,此时官家忽又召见,莫非有国事急情?”
小黄门晓得恭敬又无奈道:“枢相,官家发派小的所传口谕,只有崇政殿三字。”
曾布笑笑:“哦,好。对了,你可在崇政殿见着我家公子呀?”
给权贵当差,可以不通文墨,但不能认不清人。
国朝如今,东西二府三衙六部各院各寺,盘根错节的大小官员之间,弯儿都不用拐,往往就是师生或者有服亲,甚至父子翁婿的亦不少。
搞不明白官员们彼此之间的关系,有时连对方的问题都听不明白,怎么混哪。
眼前这个穿梭于外廷之间传话的小黄门,十分清楚,曾布此刻口中的“我家公子”,是他哪个儿子。
“回枢相,小的离开崇政殿时,曾三官人还在御前。”
曾三官人,就是曾布三子曾纡。当年,曾纡以恩荫补了文散官后,领到京外的差遣,辗转数个小州,做到县令之职,最近由曾布运作,在吏部名单里不动声色地被提到前头来,进京走完各项流程今日进崇政殿接受天子当面问话。
曾布的口吻,越发于平易里透出些不见外的感慨:“你看,犬子由吏部铨选,自外州回京接受诏对,本相多少须懂避嫌的道理,所以多问你几句。”
小黄门得了堂堂枢相带有交心意味的解释,受宠若惊,主动压低了嗓子报告:“相爷莫怪小的听了不该听的,君臣间奏对,小的哪里懂,只是觉着,曾三官人真是好风采,侃侃而谈,官家的面色,亦舒悦得很……哎呀,小的该死,小的怎可盯着官家天颜!”
曾布摆手终止了他的矫揉做作,道:“有劳你,这就引老夫过去。”
……
崇政殿,而立之年的曾纡,静立廊下。
隆冬时节的日头,偏西甚早,此际的阳光,正是熔金般的美妙颜色。
崇政殿台阶不低,曾纡能勉强望见远处被苍苍翠柏包围着的御史台院。
这个时辰,四弟应该还未下值吧?
曾纡回京后,还未见过四弟曾纬。
就连前几日腊八节,曾府家宴,四弟也没见着踪影。
大嫂王氏,满脸假笑,拉着他曾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