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在杨小山身上不适用。他自记事起,就生活在母亲对父亲不知钻营的抱怨中。母亲殁了,父亲丢了弓弩院的差事、沦为力工后,小山更是敏锐地感到,这座城市,若非生活着一个叶娘子,带给父亲的只有茫然,以及清醒后更深的痛苦。
父亲爱他们,他也因此,比父亲更盼着,全家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华美而冰冷的城池。
哥哥一叫好,小梨儿也稚声稚气地跟着说好。
杨禹充满希望地笑了。
“使得,使得。我们去惠州。”
四人又吃了些干果,眼看要交戌时,杨禹起身准备带娃娃们归家。
这邵宅毕竟还不是他们的家,叶柔将邵清作为“雇主”的宽容支持之见,传达给杨禹后,雇主越是不在家,杨禹越是顾忌分寸。
送走杨禹,叶柔进到邵清房中,铺展好洗晒干净的被褥。她前些时日去东华门唱榜处打听章捷班师回朝的讯息后,估摸着邵清回城,应也就是这几日了。
叶柔刚收拾停当,忽听院门被拍响。
她疾步到得门边,但听熟悉的声音从门缝中传进来:“叶柔,是我。”
邵清!
叶柔喜道:回来得正是时候,还能赶着吃碗鳝骨汤煮馉饳。
门开处,叶柔大吃一惊,邵清竟打横抱着姚娘子踏了进来,后头还跟着姚娘子的弟弟。
叶柔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呆愣愣地立着,
大半年没回来的邵清,以淡然却无隔阂的口吻吩咐叶柔:“门口那车夫还等着,你将汝舟送回青江坊蔡学正和沈姨母宅子,再与两位长辈道一句,姚娘子在此处。旁的你也莫多问,汝舟自会与他们说。”
……
邵清将姚欢放在榻上。
从一路搂着她,再到将她放落自己的床榻,邵清与姚欢间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
然而邵清又十分肯定,姚欢方才,没有要挣开自己怀抱的肢体暗示。
仿佛因为,身体如一搜险些毁于飓风恶浪的小舟,终于避入安全的港湾后,她对于外界的反应,就倏地麻木了。
如果不算汴河边为她验伤,以及在苏颂宅邸卷着她避开弩箭那次,邵清是头一回拥抱她,并且抱得这么久。
但怀中人的状态,既意味着不抗拒,也意味着渺漠无一丝情动。
这反倒大大减弱了邵清的局促。
他更未因自己今夜的所见所历而沾沾自喜,浑无“老天在我一回京就送了个大礼”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