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他犹豫是否要将御史刀笔吏的狠劲带入策论、令到父亲难堪时,张尚仪还笑他不清楚父亲的手腕。
今日看来,父亲的心思,确实老而弥辣,讲到最后,竟拿欢儿来说事。
所以自己还得反过来,感谢父亲的慈爱与苦心?
感谢他用牺牲掉爱子入仕京朝官的代价,换回他自己的颜面?感谢他将殿试榜眼的爱子远放边疆,从而达到与章惇争夺边事指挥权的目的?感谢他费尽思量地转圜,让爱子能在天高皇帝远的偏僻之地与属意的女子终成眷属?
如果最终还是幕职州县之路,他此番孤注一掷还有什么意义?
“四郎,别太信你父亲的许诺,路还是要你自己走出来。”
曾纬耳边,响起张尚仪劝他的话。
心肠冷硬之人的承诺不可尽信。
尚仪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曾纬沉默着。
他无论怎么用力,也无法挤出从前说有就有的恭敬谦孝的神态,向父亲道声“儿子知道了,这就按父亲说的去办”。
他喉头咽了好几次,最终扭头看向姚欢。
他朝她温柔地笑了笑,这笑容足以掩饰他对于父亲快要崩不住的怨怼,反而好像在向父母表明,自己领悟到了二老的成全。
然则,令他伤心的是,欢儿的面色,居然看不出震惊与同情,而是对于“曾枢相”的金点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认同与……感激?!
他恍恍惚惚间,又听父亲带了说公事的口吻道:“再过一阵,照例又是辽国遣使来京的时候。方才,你们也听王表兄提及,邵郎君引荐给榷货务的番商,半月后就有第一艘运载生豆的船入舶。官家的意思,或许要令苏公(苏颂)出山,参与辽使的接伴,提一提胡豆榷货,反正对辽事务,苏公是行家。姚娘子呢,或许也有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