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布到底已是花甲之人,急怒攻心,打完说完,竟是一个趔趄。
曾纬顾不得捂脸,忙抢上前来要扶住父亲,却又被曾布一袖子甩开,幸亏曾府机灵的仆从们见枢相暴怒,早已做好了准备,纷纷聚来,左支右架地搀稳了曾布。
混乱间,曾纬双膝贵地,不再强词夺理,而是哀求道:“父亲莫怒,请父亲原谅儿子这一次!儿子耻于以门荫入仕,苦读经年,只愿堂堂正正地凭文章策论金榜题名,故而,故而,下笔时,揣,揣摩着官家的心思去……”曾布气得发抖:“耻于以门荫入仕?你这是连你大哥的脸也一起打了吗?你揣摩官家的心思?官家就算执意开边,又何时骂过堂堂枢密院都知是杂赁院的妇人?这话分明只有那章惇的嘴巴里,才说得出来!”魏夫人见儿子越辩越黑,只得一改向来对丈夫的倨傲冷淡的态度,带着谦卑的姿态帮宝贝儿子救火:“枢相,夫君,四郎不过是曲意制策、求个功名而已,他这几年给你往来办事,从未出过岔子。四郎已经二十有三了,今岁偏偏又是蔡京知贡举,四郎若不在策论中写得激进些,怎逃得过被黜落的结局?”曾布喘着粗气,盯着妻子看了片刻,又转回去瞪着儿子。
这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好看的眼睛里,投射出一模一样的哀戚无奈的目光。
听到魏夫人方才最后半句话,曾布不知为何,想起当年自己与张氏的事被妻子知晓后,妻子便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喃喃道:“世间最是情伤人,你我怎逃得兰因絮果的结局。”曾布觉得心中有块地方被狠狠地踩了一脚。
他在盛怒中,倏地意识到,或许,正是自己一直来的所作所为、排棋布阵,令年轻的儿子也以为,
“不择手段”四个字,乃是步入宦场的必要条件。曾布长叹一口气,摇摇头,向妻子道:“你老了,忘性也大,你想想,那天他殿试回来,我们问起他写了什么,他是怎么回答的?”魏夫人语噎。
曾布看着曾纬:“你可以曲意制策,但你不能哄骗我和你的母亲。你母亲老了,我其实也老了,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我已经猜不到了。”曾布说罢,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走出海棠院。
……这个仲春,大宋天子,官家赵煦,有点忙。前脚刚参加了在皇家园林琼林苑为新科进士们举行的琼林宴,后脚就要于宣德楼上主持献俘礼。
两百年前,曾经与大唐对峙多年、雄踞青藏高原的吐蕃王朝,在一系列内忧外患中迅速崩塌,王室分裂成多个零散的武装力量,其中一支来到与汉人王朝接壤的河湟地区,领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