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赵煦所说的“王平甫”,就是王安石的弟弟王安国,“平甫”是他的字。
二十几年前的熙宁变法时,曾布算王安石的门下,曾家与王家的联姻关系错综复杂。在曾布的大儿子迎娶王安石族中侄女前,曾布嫡亲的三姐,就已经嫁给了王安国。
曾布听官家正说着褒扬姚欢的话,不知怎么就转到了自己给朝廷当差的外甥身上。
他一时摸不清路数,先应承了,如实禀报道:“官家所言正是。平甫的次子王斿(音you,第二声),也就是臣的外甥,如今提举京师榷货务对辽易货司一职。”
赵煦此刻心绪平复了许多,又将屋中人都扫视了一遍,转向姚欢道:“此前朕与皇后去你铺子里小坐,你提及,大食的胡豆,可由京师榷货务做做文章,运往河北榷场,卖给辽人?”
姚欢打了一个激灵。
这事儿,天子真往心里去了!
她忙俯首禀道:“官家与圣人回宫后,民妇细思了好一阵。胡豆,由朝廷出面贩售给辽人,可参照两宗货物。一是番商的香料。二是南方的茶叶。倘使我朝不引种胡豆,可如香料那般入舶,由榷货务与市舶司接洽交割后,输往河北。倘使我朝引种胡豆,因只能如茶叶那般种植于南方,则可效仿茶政,由商人运至河北、入榷场交易。”
姚欢顿了顿,补充了至关重要的一点:“胡豆,与茶叶不同。茶叶焙育后,若储存得法,可放置经年。但这胡豆,只有在生青干豆时,方能远途海运陆运。一旦经过焙火,则香味极易散失殆尽。故而,不论我朝是入舶,还是引种,若贩往河北榷场,顶好在几个榷场附近设置烘焙场。”
赵煦听她已考虑得这样细致,颇为满意。
他又想起一节,问道:“以茶事为例,不但有焙育,还有研磨,据朕所知,淮南、东南、川蜀等地,茶场中皆有水力磨茶的机械。这胡豆,朕见你,不也要研磨后再去煮沸饮用吗?”
姚欢此际已完全从方才聆听圣训的惶惶惴惴中跳脱出来,神思逐渐清明。
她惦记着苏颂,便决定将话题引一引。
“官家说的正是关窍所在。民妇小门小铺,做香饮子卖,所费胡豆不多,又得苏公助制的铁桶滚炉和惠夷槽,民妇靠一双手,即可见缝插针地将豆粉磨出来。但若大宗交易,自是要考虑像磨茶那般事半功倍。民妇于水运器械一窍不通,本就正要请教苏公……”
赵煦嘴角抿了抿。
这女子,脑子倒快,不动声色地就给苏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