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东水门受灾最重,青江坊哪里还能住人?你们住在太学里,也不甚方便。母亲前几日就开口,嘱我请你们去府里住。你辛劳了这几日,不如将粥摊交给国子学和太学的人,左右我们国子监也是得了施粥的名声的,怎好将你一个小娘子真的又当将军、又当小卒地用。”
见姚欢杏眼里闪过讶然,曾纬又补充道:“你莫觉得别扭,父亲母亲,和兄长,自我回去后,并未多究细节。母亲只是想到,你到底是阿兄阿嫂收的义女,她又喜欢二嫂爽利的性子,看不得你们受委屈。”
姚欢拂去几分方才脸红心跳的情炽状态,静了静自己的心神,思忖片刻,终于抬起眼睛,与曾纬目光相触。
“倘使从前,我倒不会觉得别扭。但如今,我与你……我们已经晓得彼此的心思了,姨母也是看出来了,就算你兄长,多半也已料到那日你舍命来救的缘由,我实在,不想这时候,去你家容身。”
姚欢试图用最洗练的语言,表达自己最精确的意思。
她以为自己做到了。
她将现代女子的骨子里的自尊感,与她融入这个古代世界半年来、对于女子端方做派的体察经验,像用槐叶汁和面一般,揉在一处,温言柔语地展示出来。
她已经决定踏入与曾纬织起的情网,便认为,与他交流的每一次,都不要掩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与感受。
这和她面对这个世界的其他男子的沟通方式,那种见人三分笑、交流交流生意经、请教几番城中热事、礼貌而有限地服从,是完全不同的。
即使对于她十分高看的邵先生,她也不会如此敏感于自己的自尊。
然而,曾纬的心头,迎来如此直白的拒绝后,则完全是另一番风云。
在他想来,这女子既然于最关键的态度上点了头,余下的一步步,就无须男子绞尽脑汁地去说服她,她只要按照男子的安排行事即可。
她并不是单纯的闺阁女子身份。
她从前推着小车四处叫卖饭食,她跟着姨母行走驸马府邸,她甚至独身经历了宫廷那趟好险的差事。
她实则早已是个抛头露面的模样,那么,到曾府里以亲戚的身份住一阵,哪里膈应了呢?
她难道不晓得,若能得了魏夫人的喜欢,她与他的好日子,或可少些阻障吗?甚至说不定,能比他二人所希望的,更早些到来。
“哦,如此。”曾纬讪讪道。
他眼里怜爱之意仍在,但泛上的失望也是显而易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