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在自己设的局里困得太久,没有那么容易破局。
平乐堂前,是如水的夜色淌满长阶,这座高堂巧的是在羿栩出生那年落成,羿承钧三摧四请的让东平公主持的建成礼,平乐二字,引用的是开封旧宫一座高堂的原名,虽晏迟从没听东平公说起过,他也能知道东平公的愿想是有朝一日能北伐归复,而不是让两座平乐堂遥望彼此。
并也望不见,曾经那座繁盛的都城,巍峨的礼堂,就像登上凤凰山,目力也难抵万岁山。
而此时年月,纵管是多少南迁的臣民,手中杯盏里但凡有酒,张嘴说出的话总会提及大卫曾经的汴州,他们不曾忘却那一场如梦境般的繁华盛景,晏迟却无法追思,他不曾生活在那里,所以没有魂牵梦萦。
堂堂的湘王殿下,现在坐在这长阶上,身边有人陪伴,身后是灯火明亮的宴堂,瘫卧了一地等死的人,这样的夜晚对于那些羿姓宗室而言,一如三十年前开封城破那日,他们照样还是等待着生死判决,他们经历了一次,这一次的心情同样还是惊惶、恐惧。
晏迟能听到他们的啜泣声,这声音很聒躁,无法引起他一丝一点的怜悯。
他终于说话。
“不自知?”疑问的口吻,晏迟的手肘仰在膝盖上,指掌上覆了另一只指掌,女子的掌心细腻温暖,让他觉得仿佛这时不再需要去看她的眼睛。
他望着长阶下那片包裹着人间灯火的天色,浓密阴沉无孔不入,他忽然想若非如此,若非有这黑暗的映衬,其实无人能看见星月的光辉,他其实知道没有所谓的日升月落,金乌和婵娟一直是在原处,只是深夜里,所有的人都背向了金乌而已。
“我不自知吗?我虽不自知,你却知我不自知。”晏迟轻轻缓缓的说,没有讥刺谁:“后头那些姓羿的人,他们自不自知?”
“他们自知与否,和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芳期的一只手搭着晏迟的手,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她这时能感受到深夜里清凉的风,像从很远的地方终于赶到了,她能感受到凉风的喜悦,虽然她不确定托着她的手的手,一阵间还会不会引燃火光吞噬这座平乐堂。
不就是一起自责吗,不就是一起担负悔愧吗,不就是要一同被咒骂被怨恨吗,她不害怕承当这些,世上本无谁能确断将来,她不能,晏迟不能,系统不能,哪怕是发明了系统那两位神仙样的人也不能,她却是选择了的,选择了坦白,选择了同行,选择了为一人宁负天下。
“真是太奇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