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信步一样,一面仔细打量着那栋几乎可以称之为家的六层旅馆。在事变之前,那旅馆是食宿同营的,首二层经营餐饮,其余四层经营住宿。事变之后,这家旅馆侥幸未被轰炸波及,故仍保留着当时的模样。
然而五年时间弹指即逝,旅馆早已物是人非。如今那里,只剩下一排排无人安坐的椅子、一间间无人下榻的客房、一张张四面皆空的饭桌、一双双纵横交错的筷子、还有摇摇欲坠的吊灯、泛黄斑驳的墙壁、无人问津的厕所——就像为人类文明的坟墓刻下墓志铭,证明人类曾经辉煌过。
阿昆看着眼前一扇扇黑门暗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害怕的到底是隐藏在旅馆里的敌人,还是这栋建筑所散发出来如鬼屋般的荒凉。其实敌人与荒凉,他都不是第一次面对,只是当这两者交织在一起,却叫他毛骨悚然。他只觉得自己从未试过如此害怕这家旅馆,甚至从未如此害怕过这个世界。或许,他是因为敌人而害怕荒凉,同时又因为荒凉而害怕敌人,就像一名球员到了敌对球队的主场一样,总会觉得叫天不应,叫地不闻。
梁叔悄悄从树旁探出胖胖圆圆的脑袋,远远观察着阿昆的一举一动。月光之下清晰看见他的容颜,那是一张被风雨磨砺得如岩石一般的脸,严肃得仿佛从未展示过笑容;一道刀疤自左眼角延伸到右唇角,将脸庞斜分为二;一脸银须让他看上去有几分像圣诞老人,但绝对没有一丝和蔼可亲的感觉;脑袋四周的头发刮得干干净净,只留着头顶一撮稀疏的白发,就像是蒙古人的发型;后脑刺着二十八个隶书小字,宛如一首七律——“我哭我笑皮可扒,我悲我喜肉可剐。我贪我痴骨可挫,我嗔我怨命可杀。”其用意是提醒周围的人,只要自己出现以上情绪的时候,任何人皆可把自己杀掉。
他从背后解下一柄仅枪管就足有八十公分长的反器材狙击枪。“老古,”这是他为狙击枪取的名字,“这趟能否化险为夷,就得看咱们了。”他从铺地的烧结砖缝中一连拔了好几把湿碌碌的野草,又割断了树下的乱藤,缠在狙击枪和自己身上作为保护色,随后把枪架在树干底部一个像柚子般大的树结上,肩膀紧紧顶着枪托,右手紧握枪柄,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左手使劲压在枪膛上以作固定,并曲掌作篷遮挡瞄准镜,以免镜片反射月光,暴露自己的位置,最后低头隔镜窥物,监视着旅馆中的动静。
只见夜视瞄准镜中,阿昆的身影已走到旅馆正门。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大门紧闭着,怎么也推不开。“梁叔,”他低声朝固定在肩膀上的对讲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