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康湖的水快干了。
有几年,菲莺经常带倚天轮来这片湖,暖季的日暮时分,成群的火烈鸟从西方来,成千上万盘旋的鸟儿像一阵粉红色飓风,蔚为壮观。
然而那是羽人到来前的事。
短暂的绚烂过后,早就在高空觊觎已久、伺机待发的雄性羽人们像从天而降的灰色死神俯冲而下,撞击与哀鸣响彻天际。捕食?战斗?亦或是屠杀?有些鸟儿在钩叉撕扯中支离破碎,尸体就这么丢弃在湖边,像天空的霸主用画笔在湖面勾勒出的一幅血淋淋的涂鸦。
经过数年的气候变迁,赛康湖几近干涸,每年一度的狩猎狂欢也成了往事。然而倚天轮依然记得母子俩正是为了这些破碎的残骸而来。潘达偶尔会分给他们一些猎物,可那远远不够支撑他们渡过难熬的寒季。有些晚上——比如现在,倚天轮会到赛康湖边走走,看看能不能找些其他人剩下的鱼或鸟类充饥。
倚天轮摸摸肩膀,高兴地发现前些日子煌孙留下的抓伤已经快好了。倚天轮不怪他,煌孙算是个朋友,但是羽人经常会这样莫名其妙地燃起争斗的欲望,倚天轮的孱弱使他经不起哪怕是最平常的打闹。久而久之,他变成了整个部族不愿接近的存在。
倚天轮数着步伐走在几乎可以称为沼泽的赛康湖边,脚上全是泥巴,据说这样能让腿上的毛变粗,说不定很快就能飞了呢。菲莺老是说他一定行,只是时间问题,却从来不让他从天鹰崖跳下去试试。
几乎每个羽人都是这样学会飞行的,恐惧如风,致你死地的,亦是托举你的力量。倚天轮知道,羽人自古相传的口诀在真正的恐惧面前无济于事。带着泥土味儿的狂风在浅绿色的巨草间嘶嘶作响,他刚开始想自己是否能乘着这股风飞起来,却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可能呢?所有人都说我飞不起来。潘达说羽人从飞起来的那一刻起就与恐惧相伴,倚天轮也想飞,却是为了逃离恐惧。黑暗的树海和荒凉的旷野让他害怕。
他害怕的时候,菲莺让他抱着锡莎,大蛇身躯的温暖能给他片刻的安全感,醒来却依然要面对冷漠的同胞们。
翅膀的畸形是原罪。
“喂,小鸡翅。”一块石头飞来,砸在他旁边的地上。这是最近搬来沼泽的基森的声音。基森是族长万河最宠爱的孩子,平日以殴打倚天轮为乐。托他的福,几乎所有年轻的羽人都参与过这种活动。
“扔偏了。”倚天轮咕哝一声,头也不抬。
翅膀扇动的声音让倚天轮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