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的脚落地,外面便传来了以沫的吵闹声。
梦轻心里一紧,该不会萧亦衡将怒火全都撒到以沫身上了吧?
她慌忙冲出去,却险些撞在了一堵人墙上,仰头看,目光里瞬间戒备十足。
“你来干什么?”拉过以沫护在身后。
白色的衣衫肩头湿了大半,就连头发上都顶着晶莹的露珠,被风吹乱的发丝贴在他过分妖娆的脸上,表情一如从前般委屈的让人心疼。
只是这次再见,梦轻丝毫生不起对这张脸的惊艳,恐惧感倒是满满的。
他瘪着的唇嗫嚅了半天,狭长的眼眸里渐渐泛着泪花:“你……你真的不……不理我了?”
脚下一抹金色嗖地冲了过来,本能的就想往他身上爬,可感觉四周冷飕飕的,仰头望了望自己的主人,那扬起的小爪子不甘心的退了过去。
虽然它也很想倾城呢,可主人更重要一些,嗯……好为难的选择。
梦轻当没看见那小家伙的心思,直接送客:“安宁王,本宫不知你如此反复是为了什么,我扪心自问没有主动招惹过你,也请你别总是一副倍受侮辱的姿态动不动就要我的命!”
安宁王?倾城像是被惊到了般,猛然上前抓住她:“他把你怎么了?”然后扬起眉梢愤愤不平的道:“皇上不管吗?我去找皇上给你算账!”
风一般的转身太不就走,但这下彻底把梦轻激怒了。
“够了!”她怒吼,指着外头,“你给我滚,从今以后再敢踏足这个院子,别怪我心狠手辣!”
一个萧亦衡已经让她疲于应付,还要天上这个安宁王,什么时候这个病恹恹的六宫之主竟成了香饽饽?
有句话叫入乡随俗适者生存,她知道,在古代别指望追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但那人至少不该是萧亦衡,那个对自己妻儿都能狠下毒手的帝王。
宫里的日子她只求与他相敬如宾,可以的话,最好连面都不要见,可总是事与愿违。
转身,将那抹身影浑然不见,却听到后面传来了阵阵的啜泣声。
呵?那个不可一世狂妄无理的安宁王竟然哭了?
谁告诉她这是什么表演?要不要下个雷劈死她吧!
都说美人落泪天亦怜,原本清朗的朝阳硬是被一头乌云遮了去,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降。
青青仰着小脑袋,额头皱在一起,哀怨的小目光绝对不比外面的那人差。
梦轻吃完了早饭闲适的躺在软榻上翻看萧亦衡拿给她的那两本烧陶的书,尽量忽略外面的烦心事。
以沫踏着清浅的步子进来,不用抬眼也能猜到她脸上的表情。
“他还没走?”目光从一行小字上略过:古有奉天以泥为器,细腻如肤。
“娘娘,公子真的不是安宁王,您一定是误会了。”以沫更担忧皇后娘娘因为这事得罪了皇上,她昨晚吓得一夜都不敢睡,哪有皇上睡到下人房的事儿。
梦轻的心一跳,是因为刚才的那行字。奉天!多么熟悉的两个字,她的那把壶就叫奉天壶,莫非跟这个世界有什么渊源不成?
“娘娘……”
手里的书撂下,目光垂在软榻边那个小东西哀怨的眼神上:“你是他带回来的,应该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安宁王吧。”
这是肯定句,因为宴会上的那一幕暴露了一切。
然而青青却没有急于点头,反而歪着脑袋思索了起来:“嗯……气息是没错呢,可……可他又好像不一样,而且我醒来的时候,就是外面那个人了。”
“你是神兽,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手里的书砰的敲在他的脑袋瓜上。
“哎呦!”两只小爪子顿时抱住自己的脑袋瓜,目光控诉着她:“人家是神兽,又不是神啦。”
说到这个梦轻才想起来问:“你到底是什么神兽?”
青青眯起眼睛弯弯如钩的看着她卖了个关子:“你猜?”
“我要是猜得出来还用问你?”
青青神奇的挺起胸膛,小爪子奋力指着身后那比竹笋尖还小的尾巴说:“人家是麒麟,麒麟呢。”
梦轻撑大眼睛,左瞧又看,除了尾巴和猫儿般的爪子,只能说它像个金色的小马。
青青失望的坐在地上,一口气叹出:“谁让人家还没长大呢,等我长大了,你就看出来了。”小指尖往身上指了指:“这可是鳞,鳞片呢。”
虽然自己也看不出来“片”在哪。
“那你从哪来?”梦轻最好奇这个。
青青从口中吐出那颗金色的宝珠:“这里啊,还有你那些珠子。”小爪子指了指梳妆台的方向。
“那是十二宗珠,有十二神兽,我就是里面的麒麟。”哎呀,它的主人是不是有点傻,连这个都不知道。
要不是它能以她的血长大,自己都以为认错了主人呢。
“十二宗珠?”梦轻飞快的下地将那些珠子翻出来,迎着外面昏暗的光看:“照你这么说里面的小兽都能出来了?”
“才没有!”青青摇头:“历代宗珠只有麒麟出来,嗯……跟一个传说有关,那个传说什么我不记得了。”
以沫看着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心里可急坏了,正想打断,小裴子披着一身的雨水冲进来。
“主子,不好了,公子被雨淋得病倒了。”
“关咱们什么事。”堂堂大男人淋点雨就病倒了,干脆别叫安宁王,改叫林妹妹得了。
以沫赶紧劝道:“娘娘,您是不知皇上对公子的重视,若是咱们坐视不理,怕回头皇上会怪罪,毕竟您昨晚才……”
想到这些就心烦,怎么这么讨厌呢,“病了就找大夫,本宫又不会给他看病,你们也是,就不会给他送把伞么。”
“奴婢该死。”以沫砰的一声将头磕下去。
梦轻的心随之一颤,赶紧把她扶住,她不过是急了碎嘴一下,却忘了此刻自己的身份,下人都是跟着受罪的。
起身准备将那尊神安顿了,但出去一看,空门口已经空无一人,只有把被扔在地上的伞仰躺在那里晃来晃去。
思绪不由得飘远,也是这样的雨天,他都会陪着她一起看雨,那个男人,即便是隔了几个世纪,都如同一把刀扎在她的心上,永远无法出去,想一想,都会痛。
她不是个强势的人,心很软,也很温柔,对自己爱的人同小女孩儿一样过分的依赖和信任。
可就是这样的人,却被自己全心爱着的男人亲手杀死,怎么可能没有畏惧。
所以她在这个世上更不敢轻易投入感情,不敢轻易相信男人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句话怕是古今通用,所以当她来到这个世上时,心里所有的怨愤都撒在了那些阴谋算计的女人身上,想想她们,也并不比自己好过哪去。
偌大的皇宫里,几千的女子心中都系在那一个男人身上,何尝可悲啊。
皇帝的寝宫里,怕是最近风水不太好,连连宣了好几次御医。
萧亦衡看着倾城喝下药,烧已经退了,但人就给没了娘的孩子似的,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想到那个女人昨夜给自己的羞辱,心底的报复感油然而生。
转身拟了道旨意塞进倾城手里:“要是皇后不让你进,就把这个拿过去。”
倾城抬起眼睛,声音还带着抽噎:“真……真的?”
“去吧。”她不是想痛快么,他偏不让她痛快,是皇后的那个宝座装不下她,还是少她吃少她喝了!
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背上,整齐的两排牙印已经结痂,想到她挣扎时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像个发狂的母豹子,竟让他觉得有些酣畅淋漓。
梦轻学会了新的生存技能,不开心的事能忘就忘,换上男装翻出出宫的令牌打算继续去兵器坊,昨天的驽机还没完成,她还得去看看。
只不过才到了门口又被那碍眼的人影挡住去路。
他盯着红肿的双眼望着她,像个犯错的金毛犬,想看还有些不敢:“你……要出去吗?”
梦轻当做没看见,绕开他继续走,青青爬在她的怀里伸着脑袋使劲儿往后看,因为后面还跟着那个“可怜”的男人。
直到快出宫门时,一辆马车忽然停了过来挡住了梦轻的去路。
她的确让人准备了马车,但她的规格不是这样的。
倾城先一步为她解惑:“你……那个马车不舒服。”
不舒服也是她自己的马车,可没忘了上次被车夫诬陷的事情:“本宫可不敢劳驾堂堂安宁王,免得脏了您那高贵的手。”
“我不是安宁王!我不是!”他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写满了委屈,白色的衣衫从他那肩头垂下,显得格外萧条。
若是论身形,其实他跟安宁王应该是一致的,可气势却截然相反,面前的男子虽然是个容貌俊美的成年人,但言行举止连个十二三的孩子都不如。
难道真的不是同一人?
漂亮的容颜最轻易打动人心,就连一旁的以沫都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她的衣袖:“娘娘,要不咱们就……坐了吧。”
这段时间也算是跟着皇后娘娘出生入死,以沫觉得自己的胆识已经练出来了。
想到去的那地方,梦轻也不再犹豫,如果他是安宁王,正好顺路,如果不是,兵器坊他也未必想进就进得去。
掀起衣袍,借着以沫的手直接上车。
那张委屈的脸庞瞬间如展开的雪莲花,美的让人眼晕。
马车很宽敞,但有个男子在这里怎么也让梦轻感到不太自在,原因无二,还是怕过后又被人掐着脖子威胁离“他”远点。
兵器作坊在城西,要走一段距离,梦轻干脆将头靠在以沫的肩膀上闭着眼假寐。
一双圆鼓鼓的眼睛扬起,偷偷瞧了眼主人闭着的眼睛,伸出小爪子爬了下去,嗖地一下跳到对面人的身上,那金色的脑袋瓜一头扎进倾城的怀里。
嘻嘻,它终于见到美人哥哥了。
以沫惊讶的张大嘴,但最终不敢吵醒自己的主子乖乖的坐在那里当枕头不敢出声。
这下青青更得意了,脑袋瓜使劲儿的往倾城怀里蹭。
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也变得温柔无比,仿佛天边飞来的一抹彩霞,令万物逊色。
马车晃晃悠悠,那一人一兽无声的以眼神交流。
忽然,马车猛地一晃,梦轻陡然睁眼,吓得青青非一般的跳了回去。
直觉告诉她外面的声音不对劲儿,猛地掀开车窗,看到那一排排略过的树林她一双眸子愤怒的看向对面:“你要把我带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