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枝拉过枕头躺回榻上,不慌不忙微微笑着:“是有这么回事。钱妈先坐吧,让携云把惜芳园的事细细地跟您说一说,今后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钱婆子并不坐,昂首傲立审视着阮青枝主仆三人,眯眼冷笑:“惜芳园的事,不说我也知道。二小姐派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你们立规矩的!——大小姐,此刻还没到休息的时辰,你这样躺着成何体统!你以为你七老八十了吗?”
阮青枝叹口气坐了起来,垂头听训。
钱婆子鄙夷地斜了她一眼,仍旧接着先前的话题道:“在外头那些男人眼里,卖弄才情跟卖弄风情没什么两样,都是秦楼楚馆里的娼妇才干的事!你身为相府大小姐,居然自甘堕落到这个地步,莫非也打算去做娼妇不成?”
伴月听到此处再无可忍,啪地一声摔了手里的鸡毛掸子:“夜寒,还不快把这只乱吠的野狗打出去?她脏了小姐的耳朵了!”
“放肆!掌嘴!”钱婆子厉声怒喝。
伴月被她的大嗓门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情愿地住了口,回头看向屏后。
夜寒并没有走出来,钱婆子也不曾注意到这个名字,只管瞪着阮青枝气得发抖:“大小姐,这就是你教导出来的好丫头?”
“都是我不好。”阮青枝站了起来,诚恳道歉:“您先别生气,吃了饭再慢慢训导也不迟。——携云,今日的晚饭送来了没有?”
携云忙笑道:“早送来了呢,我去拿!”
说着果然转身出门,眨眼便提了一只破旧的食盒回来,放在桌上打开了。
三碗烧得发黑的高粱饭、两碟咸菜、一罐熬得稀烂的冷透了的菘菜汤。
携云摆好了筷子,笑着向钱婆子招呼道:“钱妈快来吧,冷了就不好吃了!小姐先前喝了药不用吃饭了,咱们三个正好一人一碗!”
伸手不打笑脸人。钱婆子紧绷着的脸松了几分,人已被伴月推着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携云双手递上筷子,又亲手盛了一碗汤奉给她:“厨房的秦大娘人真好,听说咱们小姐病了,这几天晚饭都有汤呢!从前可没这么好的事儿,钱妈您快尝尝!”
冰凉凉的小碗才接到手里,钱婆子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明显的馊味儿。携云这个没眼色的还不住地推着她的手往她嘴边送,酸臭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钱婆子终于忍无可忍,反手一挥连汤带碗摔到了地上:“够了!这是人吃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