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木睚还是接受了大巫师的差遣,一来的确事关重要,木昧率军兵临城下万一真得攻打进来他们难以招架。这七分相似的笔迹只能用十分真的人去弥补,而自己就是唯一的人选。另一方面,木睚恨不得自己受重伤,这样木瞻就会和大巫师产生心结,没有了木瞻对他的信任,大巫师就没法再在万朝狐假虎威。
收下了信纸后大巫师还是死死的盯着木睚,她的声音还是如男子一般低沉,也正是这个声音活活骗了他十几年“早去早回。”
明明话语里饱含着担忧,但是木睚还是觉得虚假,早去早回,他是想提醒自己早点去么?怕他木睚误事?
木睚冷冷一笑,心里凉了半截“这点分寸本宫还是拿捏的准的。”
当你对一个人产生了厌恶之心,那么他即使是情真意切你也会故意曲解他的用意认为他是虚情假意。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甚至是活在这世界上跟你踩着共同的土地都是错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是木睚丝毫不给大巫师接近自己的机会,他像受惊的刺猬,炸起浑身的刺头不让大巫师靠近自己,生怕再受到伤害。
“我不是......”,话说到一半却被自己吞了回去,大巫师像为自己解释却觉得毫无用处。最后千言万语幻化成一声叹息,他若不懂你,何必浪费口舌。
木睚见他欲言又止,心中更是气恼,这幅模样搞得好像自己欺负她一样。最后自己倒成了那个作人的坏家伙。木睚转身拂袖气哄哄的走下了台阶朝着殿外走去,应该是这就要去前线给木昧送信。他气大巫师将自己推到风口浪尖,虽然这件事也是为了大局,明明知道是对的事却还是莫名生气。还气大巫师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甚至不屑客套的嘱咐自己注意安全,就知道催他赶紧上路。
越想越气的木睚每一步走的都很用力,恨不得将这地给踩穿了。
大巫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白雪之中,他的脚印留下了一串好像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里。
大巫师等他走远了,才敢顺着他离去的道路走出去,她抬起长长的黑袍,将自己的脚放在了木睚留下的脚印上,原来再秀气好看的男子脚掌也是这样大,她小小的脚放在木睚的脚印上留出了很多的空隙。再跨出第二步,大巫师要迈比自己平时走路大的步子才能踩到木睚的脚印上,原来他的腿这么长,步子这么大。
皑皑白雪之中,北风呜呜的吹着,为了拖时间走的时候不碰到木睚,大巫师就在这一步一步追寻着木睚的脚印玩了起来,他若对自己也如对那些女子或者陌生人一样温柔该有多好。
她本是个胆小的人,摘了面具将最真实的自己露出来就什么也做不成。
黑袍面具之下,她可以是叱咤风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巫师,而真实的她却是一个自卑的小女儿家。
“木睚啊木睚,我该怎么哄你呢。破性子,真恼人。”,大巫师小声的自己嘀咕,希望木睚不是感情用事的人,即使和自己闹别扭也不要坏了大事,否则,她就对木睚太失望了。
出了皇帝的寝宫木睚没有着急赶路,而是先去了两个地方,他先去了父皇的书房找到父皇的私章在信纸上戳了一下,因为这信里主要还是要表达父子包容之情,所以用父皇的私章会显得更真诚一些。
而后他又去了御马苑,在皇宫的马厩里木睚专门问过马倌,选了木昧以前骑过的马带走。詹王府被查抄之后连父皇以前赏给木昧的马匹都收了回来放到御马园里一同饲养。
若是那主人见了这老朋友想必也会心软一些吧。
木睚独身一人骑着马出了城,自上次秋狩之后他悄悄学习了骑马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他那在马上摔落或者拿着缰绳不知所措的模样太过于狼狈,身为一个飘然如仙的人他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这败坏形象的模样。
虽然勉强在马上能坐稳了,能慢跑一段路,但是快速的长途奔跑还是让没有太多骑马经验的木睚感到身上吃力。
这次他自己孤身一人深入敌营,这样会显得自己更加有诚意,而且他有十成把握木昧不会对自己不利,他从没有在大事上得罪个木昧,最多害他被父皇罚抄写律法算一遭,但是经历过大喜大悲的木昧现在为人处世应该会格外小心谨慎。
城外的风雪比城内的要打的多,木睚一路磕磕绊绊的总算到了木昧扎营的地方,这马儿颠簸的他一把骨头都要散架了,真不明白那些爱骑马的人都是怎么想的。
即使到城外这种脏乱的地方木睚也依旧保持着自己一身白衣的风姿,只是那军营的地上泥雪混在一起实在让人难以下脚,好不容易找个干净的地方下马,很快他就发现若是嫌弃这地方泥泞肮脏他就根本难以前行。
咬咬牙木睚只好硬着头皮往前走,大不了回去就将这靴子丢掉好了。
站在瞭望台上的士兵见这白衣公子只身骑马前来心中疑惑,但是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等到他到了门下翻身下马走到大营门前才扯着嗓子问上一句“来者何人!”
“大皇子木睚奉当今圣上手谕前来会见未王殿下,请将士代为通传。”,好汉不吃眼前亏,木睚咬着牙心里狠的飞起,放在平日他怎么会跟这小兵低三下四的说话,但是两军交战手里有武器的就是大爷,不放低姿态受苦的就是自己。
那将士一听说是宫里派人来了,来的还是大皇子,赶忙叫身边的同伴去大帐传话。
这瑟瑟的北风,木睚被拒之门外等候,吹的他脑袋嗡嗡作响,穿的皮毛大衣已经算厚了却还是被这风一吹就打投了,要不说这行军打仗真不是人做的事情。
站在北风里吹了好久,终于走出来一个看起来像将领的人来接应自己,木睚觉得自己都要冻成冰块了。
来者态度十分傲慢,看他那模样似乎有些眼熟?若是没记错的话似乎是从前经常跟在木昧身边的侍卫。
看他来势汹汹的样子估计要难为一下自己,又或者说他得知消息直接把自己来的消息拦截下来没有告诉木昧。
先不说成事不成事,他若白来一趟木昧都没见到还在外面冻了半天这可亏大发了。
于是等那人刚走到木睚面前,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木睚眼神温柔的朝他微微一笑,这笑容柔情万分好似可怜的温顺的猫儿,“木侍卫可算出来了,这风吹的人都要废了。”,他向前摇摇晃晃的走了两步故意装作体力不支朝着那人身上就倒了过去。
此等美人示弱谁一时之间能够拒绝?不论男女就冲这小脸就叫人心疼不已。木桦以为木睚还记得自己心中有些惊讶,其实木睚只是觉得他眼熟,既然是木昧身边人那肯定随了他们木家的姓,喊一句木侍卫准没有错。
木桦毫不犹豫的接住了木睚将他抗在怀里,这冰冷又硬邦邦的盔甲胳的木睚脸疼,但是装柔弱不容的他挑三阻四。
既然有人接着木睚干脆装晕两眼一闭讲全身都放松靠在了木桦身上,木桦抱着木睚,毕竟是个美人还是木昧的哥哥也不能把人就这么丢在外面。听说这大皇子是个柔弱的病秧子,走这么一遭也的确是该如此。
在抬头看看木睚是自己只身前来,而且他牵来的马正是木昧以前最喜欢的白马,木桦心中一阵感动,一把讲木睚抱了起来扛着人掉头就把他往木昧的帐篷里带去。
临走前还不忘了叮嘱手下把马牵进来好好照顾。
当兵的果真榆木脑袋随便骗一骗就过关了。不过也亏得自己生的好皮囊,否则做戏也不会如此容易。
主帅大帐里一进去热气扑面而来,木昧见木桦抱着一个白白的雪球进来微微皱皱眉头,等他走近一看才发现他抱的是个人,再走近等木桦将人放在自己床榻上他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大皇兄么?
正如木睚所猜测,他来了这件事直接被木桦拦了下来根本没有告诉木昧。
想想之前事情也是蹊跷,木昧被关在宗人府没法和外面通讯,如何组织人搬来兵马救自己?而且木昧被劫走这件事发生在木瞻跟父皇提出要削减军队之后。
想必是这些当兵的胁迫木昧先斩后奏,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扶植一个傀儡主将出来替他们出头。
看到木睚后木昧脸上表情十分震惊,“大......大皇兄?怎么在这?”
轻轻地讲木睚放下之后木桦十分客气的一本正经和木昧胡说“启禀主子,方才手下在外巡查,大皇子只身一人骑马前来阵前似是替皇上传话,手下连忙开门迎接,只是这野外寒冷大皇子身子单薄一路颠簸已经吃不消,认出手下后便晕了过去,热热身子估计过一会就会转醒。”
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木昧微微松了一口气,父皇居然让木睚来传话肯定来劝降的,只要等木睚醒来说说清楚就好了,如果条件合适他就立刻答应,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想忤逆父皇和父皇兵戎相见。
木睚死死的闭着眼睛,冷是真得冷,既然装晕就得睡一会,索性就真睡一会好了,这屋里暖和如沐春风他还真不舍得起来,而且一路颠簸,好好休息一下也能清醒头脑好好忽悠木昧。
这屋里睡了一个人,木昧和木桦也不好意思说话,木桦突然提起来“主子,大皇子骑来的马是白昼。”
一提起白昼木昧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白昼是一匹浑体通白没有一根杂毛的宝马,双眼如铃般有神,性情温顺,是木昧最爱的坐骑,也是木昧十五岁生辰的时候皇帝送他的生辰礼物。
木昧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霸占自己床榻的人,有几分感慨“大皇兄有心了。”,当一个人失去一切的时候就会开始念旧,不论是旧物重归还是老友相逢都让人唏嘘感慨,木昧十分兴奋地随着木桦一起出了大帐,应该是迫不及待的去见他那位老朋友了。
大帐之内变得安静,木睚缓缓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瞳孔在屋中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并没有任何特别,温暖的环境总是让人昏昏欲睡,睡意来袭谁都挡不住,木睚又闭上了双眼开始养精蓄锐。
雪天虽然很美但是出行却很不方便,再加上大巫师故意慢悠悠的拖延时间,他去皇宫的时候还是晌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天空灰沉沉的笼罩大地所有人都不期待黑夜的来临。
冬季的白昼总是特别短暂,让人觉得一天很快就过去,但是黑夜之中的漫漫长夜却难熬无比。
回到詹王府大巫师却发现府里已经闹翻了天,木瞻在书房卧房翻找东西,应该是已经发现那封好不容易临摹的书信不见了,他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在了哪里,慌得不得了。
柔荑也在帮木瞻翻找,这书房一片狼藉仿佛被人抄家了一样。而贺兰负雪和陆燕骑却是相见恨晚,两个豪迈粗犷的汉子站在门外尽力攀谈,亏得陆燕骑年幼在边塞长大,边塞的雁塞商人比比皆是他便也会一些雁塞话,两个人雁塞话掺杂着零星含糊的中文居然聊得特别开心,大巫师不得不感叹缘分天注定,当你想了解一个人任何语言问题都不是问题。
大巫师站在门口不敢作声,木瞻猛地回头就发现了失踪了一天的大巫师,他跨着流星大步上前而来眼神里满满的焦急迫切“师傅,你可曾看到那封信了?”
这木瞻贴大巫师贴的很近,眼里写满了渴求,就等着大巫师给他一个确认的答案,大巫师轻轻地点点头,木瞻这颗心才放了下来,他双手哦叉腰晃动身体,大口的缓气,脸上的乌云一下就驱散了换上了轻松的表情。
而后他手朝着大巫师一伸示意大巫师将信纸交给自己。大巫师歪歪头十分犹豫,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木瞻的手掌心。
这回反而是木瞻蒙了,他手指微微弯曲缩成一团,摸了摸大巫师的掌心,确认没有东西,又挠挠大巫师的掌心,确实没有东西。蒙了一阵后他便恍然大悟,“师傅你把信送出去了?”
木瞻从没有现在一样希望大巫师摇摇头,但是大巫师却还是点点头肯定了木瞻的猜测。木瞻面上保持微笑尽量不让自己的崩溃表现出来,他略带侥幸心理的试探的问道“派谁去了?”
“你哥。”,心里虽然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是木瞻一定要听大巫师亲口承认之后才死心,师傅的承认让木瞻整个人都炸开了,他倒吸一口冷气双手捏成了实打实的拳头。
师傅向来都是个自我主张特别强的人,他背着自己做过很多事情但是木瞻都不会和他计较,但是这件事情如此危险,他居然让木睚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去做,这叫他如何能放心?
要不是大巫师自小养育自己被他尊为师傅,木瞻恨不得一拳头打死这个老妖怪。父皇跟他们几个孩子说过最真心的一句话肯定就是那句:大巫师是个老妖怪,不要过分信任他。
木瞻顾不得和大巫师争论,咬咬牙双眼露出寒光绕过大巫师就大步流星而去。大巫师自然知道木瞻要去做什么,他手很快一把就拽住了木瞻的腰带“莫要冲动。”
如果不是自己拉着木瞻,他现在都走出二里地去了,这小子想只身前往去救木睚,傻子都看得出啦。他和木昧那可是死对头,见面后不得眼红杀个你死我活?到人家地盘上去只身送死么?
“那你让我皇兄只身去敌营就没想过我会不会崩溃么!”,十几年来,这是木瞻第一次大声吼大巫师,他的声音歇斯底里双眼泛着血红的血丝,他恨不得将这个老妖怪扒皮抽骨,而现在只能喊两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小崽子一个比一个叛逆,大巫师早就习惯了,面对木瞻对自己的怒吼大巫师不是不生气,但是大局为重还是先隐忍,等秋后算账,“你不相信你皇兄的能耐么?”
“我不相信木昧!这万里江山即使我得了,保护不了重要的人又有什么用!你明知道皇兄对我多重要还让他只身涉险!真是个没有血热的老妖怪。”,愤怒已经席卷了木瞻的脑袋,他一甩手打掉了大巫师拽着自己腰带的手,打破牵制的木瞻狠狠地剜了一眼大巫师,眼里全都是厌恶和愤恨还有满满的失望。
当别人都说你无情,木瞻却觉得只是师傅嘴硬心软而已,他相信师傅所以从不在意别的认嘴里的他。可是到头来原来是自己一直被感情蒙蔽看不清而已,父皇叮嘱过自己,皇兄叮嘱过自己他偏偏不放在心上,等到真的吃亏了撞了南墙才肯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