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灰色楼房墙皮剥落，阳光钻进来，地上斑驳一片。
杨卫成努力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好让对方不那么难堪。
好在这姑娘也不是小心眼的人。
“我没事，你怎么在这里？”
杜娟脸庞火辣辣，却故作轻松，拍拍后背的灰尘，弯腰捡起表哥慌乱中扔下的钥匙。
杨卫成道：“我来看房子，帮朋友租个地方安身。”
杜娟很惊讶地看着他：“这么巧，不会是你吧？今天我也有房客要来租房子。”
“是吗？是兰婆跟你说的吗？”杨卫成问。
兰婆就是幺妹的外婆。
“哦，那就对啦！”杜娟转身打开门。
她穿了条牛仔裤，运动鞋，白色的的确良收腰短袖，搭配在这年月倒是挺清新的。
尤其是牛仔裤，那可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
杨卫成跟着进去，房门一打开就有股霉味，里边又脏又乱。
“抱歉，之前那个死扑街一直赖在这里不肯走。”她歉疚地对杨卫成说，“我会帮你们打扫干净的。”
“哦，租金呢？”杨卫成问。
这钱当然是他出，帮朋友义不容辞，但是和‘房东打交道，必须讨价还价。
钱啊，每一分钱都是他的一个细胞，缺一不可！
“看你人不错的份上，每个月6块。”杜娟道，“这附近有小学中学，还有菜市场，购物、读书都很方便，居家最好的地段。”
嘴皮子倒是溜，不去做买卖可惜了。
杨卫成早打听过了，附近的地段，这么大的面积、楼龄等，最少得8-10块钱。
这小妮子，心眼儿的确不错。
“好，我租了。”杨卫成说，“先租一年，咱们去打印合同还是直接打条？”
“你这人真好玩，租房子打什么合同呀，我给你写个收条就好啦！”
两人都是说话干脆利落的主，当即一手钱一手钥匙，敲定房子的事。
“走吧，买卖做的挺顺利，我请你吃饭啊！”杨卫成道。
杜娟摇头，满腹心事的样子：“不啦，我还有事，谢谢你好意。”
杨卫成也没强迫她，猜测可能是跟刚才那家伙有关系。
“你别担心什么，我敢租就不怕事。”他宽慰道。
杜娟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笑笑。
下午时他就把这事儿告诉郑琼妹了，对于她们一家来说，这绝对是个巨大惊喜。
杨卫成傍晚时分第二次到房子里来，准备先打扫打扫。
毕竟那一家子残的残，小的小，不能指望她们做这些。
可一打开门，杨卫成愣住了。
屋内空气清新，桌明几净，窗户打开，微风习习，窗台下还摆着一盆小花。
有人来打扫过了，原先破烂不堪的屋子，多了几分温馨，厨房里也添置了一些厨具，基本拎包入住的水准。
他十分惊讶，断定这是杜娟做的。
“这丫头心地可真善良，找机会好好谢谢她。”
尽管郑琼妹百般抵触，但杨卫成还是说服她来看了一眼。
“家里搬到这里住，不必再寄人篱下，你也可以安心去港岛发展你的事业。”
杨卫成给她描述了一幅美好的蓝图。
“弟弟妹妹们在这里读书，没准儿一个个都是大学生。”
“是么？不用寄人篱下？”郑琼妹苦笑。
不过是从寄舅妈篱下，变成寄他篱下罢了。
杨卫成扯开话题：“旁边就是一所小学，大妹该读四年级了吧？”
“磕磕绊绊，是要四年级了。可这里是城里小学……”
“没事，交给我。”
“可一个月6块钱……”她还是有些犹豫。
杨卫成哈哈一笑：“算我借你的，收利息哟，借一块还10块。”
郑琼妹咬着嘴唇，阳光下，皮肤白里透红，好似将断生的水蜜桃。
“所以你要去港岛，要当大歌星，当天后！”杨卫成进一步鼓励她。
好说歹说，郑琼妹总算同意搬进成来。
挑了个吉日，在郑琼妹舅舅一家人的目瞪口呆中，杨卫成帮她们搬家，从琼县小渔村，来到省城落脚。
安置一个家不容易，搬完又忙前忙后，足足两三天才安顿下来。
搬好家，杨卫成便跑去找雷震：“我想好请你办什么事了。”
“哦？说说看！”雷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我想要一个小学名额。”杨卫成报上地址。
那片的小学虽然不算最厉害，却也是琼城前三的学校。
雷震很惊讶：“你把孩子带来了？”
“婚都没结，我哪来的孩子。”杨卫成忙道。
“哦，是你弟弟或者妹妹，要么亲戚家的孩子？”雷震又问。
杨卫成摇头：“不是。”
雷震道：“我说帮你个忙，你就这么用了，不觉得可惜？”
杨卫成思考片刻，认真脸回答：“老雷，我和你做朋友开始起，就没打算拿你当牌打。你是渔民也好，宇宙大总统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咱就是朋友，没啥可惜不可惜……”
“哈哈，好吧！”雷震大笑。
“最近身体怎么样？”杨卫成话锋一转。
雷震摸了摸脑门：“还可以，精神比以前强太多了，多亏你啊！”感慨万千。
“就记住我跟你说的六个字，管住嘴，迈开腿。”
雷震点头：“你的这个法子好，值得推广。”
不得不说，他办事极其靠谱。
转天就托人带口信给杨卫成：“带孩子去报道吧。”
安顿好住处，又把大妹读书的事搞定，杨卫成算是给郑琼妹喂了颗定心丸。
他通过王密联系上白婉莹，对方答应再给郑琼妹一次机会。
等郑琼妹办好相关手续，年关将至。只等过完春节，她将要启程奔向梦想。
却说杨卫成公司开着，每天却没什么生意，照常交租、发工资，这让李茹萍心里很纳闷。
“老板的钱难道是大风吹来的？就这样的买卖，还要雇人，岂不是赔钱么？”
纵然心里纳闷，李茹萍每天也是按时上下班，把该做的事做的妥妥当当，不知何时，在工作上杨卫成已经离不开她。
其实他的生活并不像李茹萍看起来那般无聊，每天早中晚，史礼年照三餐节奏跟他联系。
原因只有一个——大项目即将开始。
杨卫成其实蛮忐忑的，毕竟齐之海这人大话连篇，说话半真半假。
虽然他告诉齐之海自己准备投资800万，可实际上项目如果靠谱，他准备把1000万投进去。
为了靠谱两个字，他又跑了两趟土规局，送看门大爷五斤橘子，这才得到进入大楼的准许，并且总算打探到真正靠谱的消息。
那480亩地的确存在，即将开拍。
杨卫成吃了颗定心丸，便开始安心备战。
日子渐渐靠近年关，拍卖在放年假之前。
杨卫成心里其实有点不舒服，因为这桩买卖，他今年不得不和‘弟弟’、‘妹妹’们分开过年，生平头一遭。
另一件事也很蹊跷，史礼年不再照一日三餐的规格跟他联络。
最开始时，杨卫成还不以为意，觉得大概都认为事情已经落地，不需要频繁联络。
但有一天，他在街上无意间看到史礼年和李忠走在一起，便不再那么想了。
十米不到的距离，杨卫成目的那两人谈笑风生，开始反思自己。
商场如战场，不能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
这件事在当晚他请史礼年打边炉的时候，得到了证实。
“有三位老板想要参加这个项目。”史礼年说，“远航、龙天和迅达。”
“又是她们？”杨卫成道。
“你认识？”史礼年问。
杨卫成点头：“曾经的竞争对手。”
“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齐总看中的是实力，没有人情味可言。”史礼年道。
杨卫成冲他笑笑：“还有别人么？”
史礼年摇头：“没了。”
“好！”杨卫成闷下一口酒，暗想这件事该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