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哥哥,你怎的不走了?是不敢进去了么?”
一个悦耳的声音由顾寒背后传来,顾寒却并不扭头去瞧,脸色愈发暗沉。
不多时,顾寒旁边便出现了另一位翩翩公子。
这公子眉目清秀,眉如远黛,一双丹凤眼奕奕生光,且透着聪慧狡黠。姣好白皙的脸上,五官精致如鬼斧神工,鼻如玉葱,唇若樱桃,笑起来眉眼一弯,风情万种不知虏获多少痴情人。
手若柔夷,肤若凝脂,身材又是那样婀娜婉转,若是个女子,大概是池月见到过的最美不过的美人了。
可看这身云纹灰色绸衣,头后简单束发,胸前一马平川的打扮,却又不得不承认,他是个男子。
可那人面对顾寒时,娇嗔可人的模样,又使池月隐隐觉得,这不过是个女扮男装的女子。这女子只比她略大一些,胸前与她一样尚未发育完全,若想掩盖胸前春色,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你若不敢进去,我陪你进去如何?”那人将一只纤细的手搭在顾寒的肩头,顾寒几不察觉地隐隐皱了皱眉头。
他得胜回归,对于皇上的隆重犒赏拒之不要,依旧坚持要回岭南驻扎。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准许了顾寒的请求。
太后在一旁看着,也不好当众顶撞皇上,忍气吞声的脸色甚不好看。她心知这一回彻底无法阻挡住顾寒,只好任由顾寒前去。
不想,顾寒准备出发时,韩琪竟也执意跟随。
他不肯,一路上千方百计想甩掉她,可韩琪愣是如同一个黏皮虫般,亦步亦趋地紧紧尾随。
到底,韩琪还是跟来了白桦县。
有这个跟屁虫在,顾寒也不好直接去见池月。
左思右想,他也不知该如何使韩琪放弃跟随的法子。剪影看出他的心事,悄悄对他道,听闻近日新开了一家名叫“春杏楼”的青楼,顾寒何不前去,假装成流连女色的模样,叫韩琪彻底地失望呢?
但凡女子,对于心爱的男子有这份癖好,都不免要伤心难过,憎恶之极的。想来韩琪如此冰清玉洁,又自视甚高,对于男子的要求愈发严苛,也绝不容许心爱的男子背叛她。
顾寒一想这个法子甚好,只是要委屈自己到那从未到过的,连想到都觉脏污不堪的地方流连,就觉甚不舒服。
可为了早些见到池月,他不得不放下身段,委曲求全。
却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见池月!
顾寒还从未有此时这般手足无措,窘迫难堪。
他不禁在心底暗骂剪影,若不是他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我,我大概走错地方了。”顾寒急中生智,蓦地启口,“约我的朋友说在‘春意楼’等候,那可是个正经茶馆,此处看着却像……”
他环顾四周,假装不敢说下去,尴尬之极的样子。
池月顿时了悟,“我说呢,顾公子看着便不像那等放浪的粗鄙之夫,绝不会流连这等地方。”
解除了心里的疑问,池月又问:“不知顾公子你是何时回来的?”
“前日刚刚回来。”顾寒莞尔一笑。
正要继续寒喧,一旁的韩琪打量着池月,蓦地插口问:“你是何人?可是我顾哥哥的朋友么?”
“小女子我不过是一介小商贩而已,与顾公子有过生意上的往来,是以认得。”池月简单地道。
韩琪点头,同时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适才见顾寒乍见池月,那古怪的样子是她从所未见过的,眸光中似隐含着许多不为人知晓的情愫。总之,顾寒对待这个女孩子,与对待其他人大相径庭。
此时听池月言语淡漠,只自认为是顾寒的生意伙伴而已,韩琪才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却不知这句话深深刺痛了顾寒。
一直以来,他将池月看作是自己的红颜知己,与她常相往来,怎么也算不错的朋友,怎的在她看来,只是“认得”而已?
难不成,是他自作多情了么?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住,弥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哎呦,各位客官,你们当这儿是闲聊的地儿吗?女子还请出去,别影响我们做生意。至于这两位爷,真真俊俏得很那!还请两位贵客往楼上喝茶,我立马安排最美的姑娘伺候两位!”
老鸹笑脸迎了过来,韩琪立马拉扯顾寒一把,“顾哥哥,你不是说还有朋友在等着你吗?我们赶快去吧!”
顾寒望了池月一眼,留恋不舍,却又不得不离开,免得被老鸹拉扯着又一番辩解不清,索性任由韩琪拉扯了去。
池月呆呆地矗立在原处,直到顾寒的身影在门外消失不见。
“哎呦,你这女娃娃,不走还赖在这里不成?难不成你也想在我这地儿做活么?”老鸹见池月并没有跟随着离开,打趣地问。
不过眼见池月身形苗条,楚楚动人的模样,她还真生出将池月留在此处的心思。
池月猛然惊醒,嗤之以鼻地道:“留在你这儿?还不如去运石厂做苦工呢。”
正要走的当儿,池月蓦地想起之前的事来,停住脚步,面对老鸹正色地问:“我问你,这里可有三个人,叫池尘、池伍、池渊的?他们可是这里的常客么?”
听到这三个人的名字,老鸹顿时敛起笑意,颇有深意地打量起池月来,“你怎的知道他们三个?”
见老鸹果然识得他三个人,池月更加确信,他三个定是日日到这里鬼混来了。
至于池尘、池伍两个,定是被池渊那个混小子给带坏的!
带着些忿忿不平,池月也不回答老鸹的问话,反问道:“他们三个此时在何处?我找他们有急事。”
老鸹却冷哼一声,神态颇为傲慢,“我们老板岂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况且你连他们的身份都不知晓,可见也是个与他们不相熟的,带你去了,没的打扰到他们,对老娘有什么好处?”
池月心下一惊。
“你说什么?他们三个是……这里的老板?”
天哪,他们才十五六岁的年纪,怎的就能开起这样一座青楼?
不说他们有没有这个资金跟本事,就单单“青楼”二字,任何正经人家都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孩子去做这等上不得台面,还会被人耻笑的生意!
青楼虽在古时很常见,可依旧是下流行业,将无知少年引往歧途的一剂毒药!
见池月果然不知他三人的身份,老鸹愈发对她轻慢起来,“若没有旁的事,还请你快些出去,不然耽误我们做生意,你赔得起我们的损失吗?你若不出去,可别怪我不客气!”
池月眼见这老鸹如挡路的母老虎,四下里还有身强力壮的看守,若是硬闯,自己的胜算恐怕不大,只好暂且离开,回去告知给两家大人,好叫他们严加管教这群胆大包天的。
正要离开,她蓦地见到楼上一间雅间开启,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池渊!
池渊怀抱着一个浓妆艳抹娇滴滴的美人儿,喝得酩酊大醉,正要去哪个暖房里鱼水之欢的架式,“今儿个你若伺候得爷爽了,爷给你双倍的小费!”
那美人儿故作娇羞地一笑,“爷,您放心好了,我的活计您还不晓得吗?”
池月一股怒气攻上心头,手指上方,疾言厉色地大声道:“好你个混帐东西,发誓要重新做人,怎的转眼间就变成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德性?若是大爷大娘知道了,不气死才怪!”
池渊听到池月的声音,抬眼见到她的刹那,整个人扑楞楞打个机灵,酒登时醒了大半。
“池,池月,你怎的在这里?”
他以为他行事已经足够隐蔽的了,不想还是这么早便被亲戚发现。
若是池月果真将他在这里鬼混的事儿告诉给他的家人,后果怎么样,还真不好说。
乔氏还好说,无论他做什么,只要能赚钱,她大概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池老大为人老实巴交,从来不入这等风月场所,对进来这里的人也是嗤之以鼻,若是叫他知晓了,不逼得他打得池渊爬不起来才怪!
自己的媳妇秀秀更不必提,眼看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若是叫她知晓自己背着她在外面寻花问柳,若气出个毛病,伤及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一开始下了本钱在这上头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可在池尘池伍的撺掇,还有未来的长远利润的诱惑下,他才果断入伙,却也一边提心吊胆,躲躲藏藏,心里十分不踏实。
唯恐池月该这事儿告诉给家人,池渊登时撇开怀里的美人儿,蹭蹭蹭下了楼,满脸堆笑地道:“池月,就这一次,帮哥哥我隐瞒这一次,成不成?哥以后再不敢了,哥这就回家陪你嫂子去!”
池月冷笑,“就这一次?你分明已经是这里的老板了,如何敢说就这一次流连这地方?”
被人戳破,池渊不免恨恨地瞪视老鸹一眼,“不是叫你不要对旁人提起我的名号吗?你这老糊涂,不想干了是不是?”
老鸹登时吓得扑楞楞一哆嗦,连连求饶,“对不住大老板,是这小妮子先提起你们的名号,我也没多想便跟随了她说去。以后我再也不敢提了!我打我这张臭嘴,打我张臭嘴!”
“啪啪啪”,老鸹果真扇起了自己的嘴巴子。
池渊这才反高脸来,看向池月。
不过这次,他的面上不再是故作可怜,讨好求饶的表情,而是怀着憎恨,眸光狠厉。
“我是这里的老板怎么了?池家难道只允许你自己做老板,不允许旁人也做吗?你也太霸道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