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生说:“不吃。”
屋外狂风骤雨,电闪雷鸣,轰轰响声一阵接着一阵,好似下一阵雷电就要砸落土地,激起土石皲裂飞溅。破庙中火焰跳动,似燃似熄,微弱映亮庙中一尊破像上菩萨的脸。
阴影处那尊裂开的泥塑菩萨,褪了色,余下那点模糊不清的赤红靛蓝,在阴晦处沉沉地融进灰褐的干泥巴里,糊的菩萨脸孔面目全非。
在蓝得炫目的电光中,菩萨的脸时常伴随着轰鸣声骤然一现,倒还跟邪神现世一样了。
陈桐生就在这接连不断,一阵挨着一阵的雷声中,在菩萨诡异目光的注视下,坚定而声音清晰地说:“我,不吃鱼。”
宋川白于是收回手,自己咬了一口鱼肉,奇怪地说:“不难吃呀?就是没有香料盐巴而已。”
这大概是宋侯爷最狼狈的时候了,他一身出行的春绣三枝锦缎长袍,原来光华四溢,漂亮得一看就是京都里限货的、最时新的漂亮好料子,叫好几个上等老师傅斟酌着量身定做出来的。如今衣裳完全湿透了不说,还溅满泥水,衣角已经皱起来,完全不能要了。
宋川白却一点没有坏心情,他很豁达地说:“再做一件就是了嘛,反正也不是没有了。”
陈桐生回忆了一下,记得这是出门前宋芷兰专门跟她咬耳朵说过的:京都限量。
料子是从江南来的货,用天云蚕丝织成。今年江南雨水泛滥,天云蚕娇贵,让水气毒死了大半,蚕丝产量又极少,品质也下降得厉害。像宋川白所用料子的品质,那在今年产出所有分量里总共占三十分之一,做出来将将够六七个人穿的量。
当时宋府师傅做出来第一件,宋川白嫌样式不好,硬是就废了,又拿新料子做了一件出来。物以稀为贵,由此可见宋川白这件衣裳的价,还不论他专门请进府的老师傅连夜赶制的费用。
陈桐生跟宋芷兰耳朵咬回去,问:“侯爷,很讲究,吃穿?”
“其实不讲究。”宋芷兰说:“但是他闲着没事,就爱干这些骄奢的事。侯爷说,不奢侈当什么侯爷,去做和尚好了。”
“……”陈桐生在破庙风雨下注视着宋川白坦然自若地吃着那条咸鱼,才相信了宋芷兰原来还说的是实话。宋川白倒还真没有娇气毛病,大约奢侈浪费只是爱好。
至于堂堂阳和侯为何沦落至此,那还要从五天前宋川白把她带出京都说起。
黎城之乱波及周遭大小村落城镇,宋川白一行人走至蒲阳城歇下后,宋川白不知为何来了兴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