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悯只身孤坐堂上,却未点灯。其身华彩,此时已似残炬之光,星点余亮,转瞬乍灭。
“弄无忧。”一言即落,便见弄无悯稍一抬手,右掌掌心立现一条火蛇,长约三寸,状若霹雳。弄无悯弹指一出,那火蛇便似得令,直往内室,将床榻椅凳、镜台屏风、柜几案架,一一探遍;所过之处,遗星火半点,约莫盏茶功夫,无一所得。这便回返,火信一吐,盘身立于弄无悯掌心。
弄无悯仍是阖目,陡地合掌,直将那火蛇掐作数段;起身挥袖,便闻忽地一声,内室外堂,诸件物什登时起火,不过眨眉,尽化灰烬。
弄无悯唇角浅抿,低垂眉目,负手便往院内,踱了几步,陡地静立,侧目见天际圆月,影影绰绰。弄无悯稍一失神,目睫相交,思及之前,尝与无忧把臂赏月,而今一月一影,心下竟觉凄然。弄无悯稍一阖目,长叹口气,眨眉功夫,左臂一抬,施个近月诀,便将那圆月引至面前。
树萱亭内。
无忧两手交握,陡感头顶似是一颤,见那月轮渐远,身上笼纱如为骤风吹翻,不知其踪。
无忧一愣,心下暗道:这月轮怎似为人拖曳而去?思及此处,无忧匆忙起身,出了树萱亭,仰面抱臂。
万里之隔,一边是银汉迢迢,哀然心瘁;一边是素月皎皎,槁如死灰。爱恨烦愁,蝎蹈空花;动心丧魄,何人当疚?
弄无悯同无忧俱是呆立,一刻之后,弄无悯稍一侧目,轻启唇瓣,沉声笑道:“敛光居上虽无所获,吾竟忘了应往杯水殿探看一二。”话音即落,立时甩袖,单足点地,飞身便已不见。
此时,无忧稍一抬臂,抚上后脖颈,轻轻捶捏,正自阖目摇首,不过迅指,再启睑时,见月华已复,月轮近身。无忧一怔,不由后退两步,随即停下,反是浅笑盈盈:“本欲赏月,现下却是心惊,扫了兴致。”言罢,已是反身,往寝殿而去。
月下愁心,奚啻其二。
这边花焚俗独坐灯前,思及无忧种种,心下波澜,念着明日得机再见,更是畅然。右腕微侧,饱蘸笔墨,长抒口气,挥毫立作一月下美人图:美人颦笑,皆是风情;九天凉月,急遣热恼。
那纸上月华,似水可流,浮于水面,随波跌荡。晚风轻至,却似执剪断金,化水波万点,起伏不住。
江水顺壁而攀,默默无声,若非肥遗江,又是何处?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