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上主撩着裙袍,定定瞅了一会儿,抬起头来,脸上有少女的羞怯,眼中有茫然笑意,仿佛为自己不认识那裙下之物而略有抱歉。
我如遭雷击。击穿我的双脚,将我钉在地上。我深吸一口气,身子晃了几晃,有人伸手过来轻轻扶住我的肩膀。吓得我皮肤一阵收缩。
“您看得如此分明,怎会不知这是什么?”安一郎柔声耳语。
“这是——一株水草。”上主仍是少女的面孔,天真说道。
“是啊,那是一株水草。”安一郎继续柔声耳语。有针尖在他棉花一般绵软的声音里闪现。
“我是——一株水草?”上主渐渐换成了少年的脸,眉毛如同被水濡湿了,根根分明,英气逼人。
“是啊,您是一株水草。”安一郎终于在他那柔软如毛球的声音外亮出一层密密的钢针。
“您不光是一株水草——您连一株水草都算不上,您是一个有着两张面孔、不男不女、不人不妖、丑陋无比、疯疯癫癫、不死不休的——怪物!”安一郎最后将钢针全部、笔直、狠狠地扎了过去!
上主被钢针死死钉在当地,身子一动不动。脸上面孔飞快轮换,太快了,面目模糊成一团,只看得到两颗眼珠子左右弹动,随时一个不留神就会弹脱出去。
我牢牢盯着他的脸,惊诧害怕到极点,完全无法挪开眼。
只见他呼一下又将镜子举到面前——他的脸终于在极度的转换中糊掉了,既不是羞怯的少女,亦不是清秀的少年,他成了一块做失败了的饼,馅料撒得到处都是……
他大叫一声,扬手将镜子远远抛了出去,又“嚓!”一声,伸手扯掉自己的半边裙袍,露出裙摆之下的——一丛水草!
他真的是,一丛水草。他根本就没有腿,怪不得他走起路来,是“飘”的。
众人屏息不语。只见他低头注视了自己半边身子之下那飘曳的水草枝蔓片刻,又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反复揉搓,终于抬起头来——他的脸竟然变得十分狰狞惊艳,湖绿色的衣衫拉到一边,露出他洁白的半边肩,头发散乱披洒在肩上。双目圆睁,嘴唇红艳,绿衫雪肤,彪悍疯癫!
“我这一生所求,不过是成为一个美少年,一个真正的美少年!你们这些、这些人间败类!”他指着众人,身子飘摇,低声嘶嚎:“懦弱!愚蠢!贪图享乐!却白白浪费了那美貌如花的皮囊!我一生强求,到头来,仍是一株水草!连一株水草都不是了!我成了……成了……人非人、草非草